剩下顾竹寒一个,顾竹寒并没有作多大的感慨,只觉得人生本来如此,兜兜转转又重回原地。现在这样也好,可以落得个清闲。
顾竹寒思索着华妃之所以将她打入慈宁宫这座名副其实的冷宫实则上是看中了前皇后疯癫的属性,如果她想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之下杀人灭口……若然她能成功的话,可以将一切罪责推到前皇后身上,反正一时半刻还回不了宫中,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要他们在李邃离宫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将自己悄无声息解决了便可以了。
哼,什么南唐是一片富足之地,李邃可以信任……梵渊,神棍,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呐。
…………
顾竹寒理所当然安心住进了鸟不拉屎残破不堪的慈宁宫,虽然俗话说由奢入俭难,可她来到一个新的环境,并没有多大的不适应。
不外乎就是逗弄一下花草,偶尔和那个疯癫的前皇后鸡同鸭讲聊聊天,前皇后的记忆力真的是……差得惊人,上次她自认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许诺带她去找她的梧哥哥,自己都还没有兑现承诺呢,怎么就把自己给忘了呢?
“娘娘,你真的将我忘记了?”前皇后虽然疯得很正道,可是顾竹寒还是觉得这其中事有蹊跷,因为和前皇后接触下来,她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完全的疯子,比如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会思考,你和她对视的时候,她会在和你对上目光的时候当先移开自己的视线,而后才支支吾吾地说话。
就比如现在,前皇后亦是和自己对视一瞬,而后十分迟疑地说道:“我不认识你,我第一次见你,哪有可能认识你……”
顾竹寒理所当然不会拆穿前皇后不正常的一切,她只一味平静地看着她,直看得人家前皇后心虚,呵呵呵呵傻笑着往花丛里扑——
一不小心扑了个狗啃泥,吓得那两个宫女当即诚惶诚恐地扶起了她,带她去沐浴更衣。
顾竹寒暗叹了一口气,她倚在石桌上,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是迷局,她根本无法看清掩藏在这迷局之中最核心的东西,这种被瞒在其中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她一路行来,见过最美好的风景,也经历过人世间最深重的苦难,遇到过令人刻骨铭心无法忘记的男子,也绝情地将自己心中的感情给完全封闭掉。时隔这么多天,她终于能够在这处深冷宫廷之中直视自己藏在内心的感情。
若然让时光再回到……她得知娘和小玉死亡真相的那一天,她仍旧会追悔,仍旧会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七巧板给扔入湖中,因为她无法忍受背叛和欺瞒,哪怕一点儿都不行。
她自认是一个很霸道很强势的人,不然小玉也不会被她宠得无法无天,若然真的计较起上来,她还是导致顾玉骆死的次要元凶,若然当时她在选贤大典之前拼死拉走他,不让他涉足官场,立即回谭府和娘汇合,而后再远走高飞浪迹天涯,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以前以为娘溺爱小玉是因着小玉是她的亲生骨肉,也是顾家唯一留下来的血脉,而她只是谭芙捡回来的养女,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理所当然是会偏爱于弟弟。是以这么多年来,她都安分守己担任着自己养女的角色,给予他们应该有的保护。又因着前世自己也有弟弟的缘故,是以顾竹寒完完全全将自己对纪行的思念寄托在顾玉骆身上,想不到自己居然成为了害死顾玉骆的帮凶。
要她的娘亲疼爱一个仇人之子十六年将他养大成人之后还要亲手将他送上死亡之路,这究竟又是怎样的一种狠心绝情?
宠他宠到上云霄,再而后……手捧鸩酒笑着对他说:“娘亲十六年前曾经对还在襁褓中的你说过,若然真的要到这一刻,也只会让你痛苦这一次,就……只痛这一次。”
脑海之中浮现出的是一幕幕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情景,虽然也有痛心伤心不和谐的时候,可是更多的是小玉在灯下夜读特地给她和娘暖一壶茶等她们回来的情景,也有他被人欺负时她挺身而出不惜得罪谭府那些走狗的情景,更有娘在微弱烛火之下接过小玉递给她清茶,她笑得眼角细纹翻飞的情景……一幕幕的场景转换,直至转到最后——
阴森大牢之中,她笑出了眼泪的娘亲双手平稳地捧一杯鸩酒,递至神情同样平静的弟弟跟前,“呐,小玉喝了它,自此之后便再无痛苦了。”
顾竹寒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单单是想象这其中的情景便让她痛彻心扉,她捂住了蹦蹦乱跳的心脏,像不受控制那般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凳上,狠狠地喘着气。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她心里想。
她看着天空那朵一动也不动的浮云发呆,忽而想起,小玉是仇人之子,是哪个仇人的儿子已经无法再得知了……真的是无法再得知了。
她暗叹一口气,本想转身往宫殿里走,她就住在前皇后隔壁,十分危险的一个地理位置,然而有时候越危险的地方却是越安全,是以她也没有多在意,既来之则安之,管他们的阴谋阳谋呢。
她这样想着,转身,忽而察觉身后有一道暗影立在她跟前,吓得顾竹寒后退了一步,她抬头,见是上次替自己送信的黑衣人,大大呼出了一口气,横了他一眼,“大白天要吓死我吗?”
黑衣人见她真的被自己吓得不轻,唇角苦笑瞬间变了味儿,顾竹寒觉得这个神秘的黑衣人好像有点幸灾乐祸,不由在心中反省自己做人是不是太失败?都差点被这人吓死了还要被对方幸灾乐祸!简直是流年不利。
顾竹寒细细察他眼神,只觉得他颇为不自然地看着自己,心中浮起一丝紧张,“你……站在我身后多久了?”
“……这个问题属下能不能不答?”黑衣人难为道,心中顿觉顾竹寒心思实在是敏锐。
“那……你叫什么名字?”顾竹寒知道他肯定是看见了自己独自神伤的一幕,也不想和他多聊,她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要多点了解鼎矶阁内部的结构,以免以后真的迫不得已接手了这个烂摊子了,又要花费大量精力去调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