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望着荣王妃离开的身影轻叹了一声,到底是不能直言相驳。
云初看着她失落的模样,温和的说道:“你只管去便是,母妃在气头上罢了。”
“这件事你不能插手,我会想法子说服了母妃。”凤瑶心中自有一番考量,荣王妃方才是为了云初偏袒她而动了气。若是再交由他去劝说,荣王妃念在他的情面上不与她为难,到底会有隔阂。“母妃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放心吧。”
“委屈你了。”
凤瑶挑了挑眉稍,倒是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你并未做对不起的我的事,谈何委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少让我担心就好了。”凤瑶看着他的病容,皱了皱眉,他去北疆医治并不合适。身子本就要静养,长途跋涉,不利于他的病情:“那位神医不能请他来盛京?”
“母妃不过提议而已。”云初对自己的病情,不太过于着急。二十年过去了,寻医问药多年,不见得好。说是神医,到底是没有太多的指望。
凤瑶看着他不甚在意,微抿嘴角。
采芙叩响门扉,进来通报道:“小姐,德亲王妃来府中探望您。凝玉姐姐已经领来王妃,在花厅里侯着您。”
凤瑶一怔,幽幽的说道:“你一病,都来问罪了。”
云初但笑不语。
凤瑶瞪了他一眼,去了花厅,在门口碰见了走出来的姜四,不禁一愣。不由得想起那日他在书房与云初的谈话,眼底闪过一抹思虑。
姜四瞥了凤瑶一眼,脚步一顿,终是没有说什么走了。
凤瑶进了屋子,瞧见德亲王妃坐在椅子里出神,敛去眸子里的思绪,轻声道:“母妃,方才……”
德亲王妃回过神来,知道凤瑶问的是谁,倒也没有隐瞒:“他是姜府四老爷,因为荣王妃的关系,当初两府险些结为亲家,后来你父王的缘故,萧家与姜家取消了婚约。方才偶遇,便闲谈了几句。”
凤瑶见德亲王妃坦然,心里倒是释然了:“母妃打算要去封地吗?”
德亲王妃面容有些个憔悴,拉着凤瑶的手,不舍的说道:“我打算明日便启程,方才去了萧府一趟,与你外祖道别。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看着眼前清瘦的凤瑶,满眼的心疼。这个她放在手心里宠着的女儿,如今都嫁人了,从此与她分离。躲藏在她身后胆怯的小女娃儿,如今离开她的身边,也能够很好的保护自己。
心酸、欣慰两种不同的情绪充斥在德亲王妃的心底,想到从此不能轻易见到,德亲王妃红了眼眶:“今后遇到了难事,你便进宫找你的姨母,她定会如母妃这般疼爱你。”
“母妃,您也要好好保重,来年女儿去魏洲看你们。”凤瑶最怕的便是离别,可不论前世今生,身边的人,都在一个个的离开她的身边。
德亲王妃擦拭着眼角的泪痕,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子放在她的手里。
“母妃,您大半体己都给我添嫁妆。如今去了魏洲,那边许多地方要用银子,您不必与女儿算的如此明白。若当真摊开算明白,女儿给父王的也是您的体己。您若将银子还给女儿,便是太见外了。”凤瑶想起云初给她的聘礼里有几件毛色极好的披肩,便吩咐采芙去库房拿来。
德亲王妃看着采芙离开,记起一件事儿来:“我听林妈妈说你至今未与初儿圆房,怎得犯傻给他塞通房?今后你忙着私塾的事儿,甚少留在府里头,今后哪里还有你站脚的地儿?不如你听了荣王妃的话,辞去了夫子一职,好好照料初儿?”
“母妃,瑶儿以为您是最懂我的人,如今您竟也这般劝慰瑶儿。您不在盛京,纵然萧家在、姨母在,可到底不是我最亲近的人。世人眼中,我是泥,污了国师。皇家宴会里我虽然出彩,可谁心底真正的服气?我任职文兴私塾女夫子一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我若是突然辞去,不是令她们称心如意了?”
“在她们的眼中,我不过出身好了些,却处处比她们幸运,暗中不知多少人等着给我使绊子。若是我出人头地,谁又能欺辱我?”凤瑶心里记着一本本亮堂的账,她等着有一日,将那些妄想踩在她头上的人,一个个让他们臣服于她!
如此一想,凤瑶便觉得热血沸腾。
德亲王妃看着她眼底炙热的光芒,可见她是真的喜爱做夫子。“母妃这辈子没有多大的能力,帮你的不多,若你当真喜欢,母妃便替你说服了荣王妃,好好的做下去。”
“母妃,您不用替女儿操心,如今女儿已经离开您的羽翼,您该放手让女儿自己飞翔。您今后要做的,便是替女儿自豪!”凤瑶目光坚定的德亲王妃,许下的诺言:“等着我将您从魏洲接回盛京。”
她如今的壮志豪言,不过痴人说梦。
她坚信,总有一日会如愿以偿!
采芙将几件貂皮包裹好,凤瑶递给墨竹,德亲王妃推诿道:“这是初儿给你的聘礼,你压箱底的东西,怎得能给我?”
“母妃,魏洲冬天比咱们这里冷,您身体不好,裹着貂皮儿身子暖和。女儿不能侍奉在您的膝下,万般自责,您收下女儿也能够稍许的心安。”凤瑶不容抗拒的说道。
德亲王妃轻叹了一声,死心眼的丫头。她今日从这里带东西回去,给人瞧见了岂不是惹人嚼舌根子?
推迟不掉,德亲王妃终究还是收下了。
凤瑶将德亲王妃送出府,恰好碰见三夫人与她儿媳小方氏,二人也是将娘家人送出来。
方林氏小方氏的母亲,三夫人大方氏的嫂嫂,眼尖的瞧见墨竹背上挎着的包袱,眼一眯,拉着小方氏道:“那包里可有不少好东西,我瞧见世子妃身边的丫头去库房捡了几件貂皮,啧啧,那毛色可是珍品。”
小方氏睨了眼凤瑶,咬着唇,低声道:“那都是世子妃的嫁妆。”
“你这死丫头,世子妃什么门楣?咱们家低门小户,穷!给你的嫁妆也是你几个姐妹中最好的一份。原以为你嫁进来,多少也能够贴补娘家,如今看来也是个赔钱货。再说那虽然是她的嫁妆,进了王府的门,可不就是府里头的了?如今你婆母掌家,还能没有那个权利让她将嫁妆充公了?”方林氏满眼算计,眼馋几件貂皮,惙撺着小方氏与她婆母去说道说道。
三夫人如何没有听见她们的谈话?
凤瑶那丰厚的嫁妆,她瞧着都眼热,后悔让儿子娶了娘家侄女儿。
可到底是凤瑶的嫁妆,她又是做婶婶的,哪有那权利管着凤瑶的嫁妆?
虽然有些心动,到底是看不惯方林氏的做派,冷哼了一声:“既知没法比,便莫要肖想。那是世子妃拿压箱底的贴补娘家,你眼馋,也可让阿阮拿给你。”
方林氏到底是怕三夫人,她夫君靠着三夫人讨口饭吃呢,女儿又嫁给她的儿子。谄媚的说道:“你也知道你哥哥的本事,若是家底丰厚,也不会委屈了阿阮。”顿了顿,精明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芒:“再说樱姐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你虽然管着中馈,但是嫁妆都是有个份例。荣王战功累累,得了不少好赏赐,都拿去给世子做聘礼,如今都堆在库房里。你若是能抓到手里,到时候樱姐儿出嫁,不知道多体面。”
三夫人心中一动,面不改色的说道:“眼皮子浅薄,大哥如今从江南赶来怕是回府了,还不快些回去!”
方林氏看着三夫人的背影,啐了一口,暗骂小方氏无用,不能帮助娘家,还要老子娘受这般窝囊气。
小方氏不敢吱声,心里却觉得她母亲自取其辱。
小方氏送走了母亲,看了眼与德亲王妃惜别的凤瑶,忙低垂了头,遮住了眼底的羡慕。
凤瑶送走德亲王妃,进来瞧见小方氏站在门口,点头道:“弟妹送伯母?”
小方氏点了点头,眼睛盯着凤瑶身上穿的料子,轻声说道:“嫂嫂这衣裳真漂亮,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看着滑腻柔软,夏日里穿着凉快。我也想扯一匹来,辰哥儿与依姐儿夏日里起痱子,穿这种料子会好许多吧?”
凤瑶看了一眼身上的云缎,这是云初请绣娘给她做的衣裳。他下聘的时候送了几匹,都是宫里头的贡品,外头是买不到。
小方氏见凤瑶没有说话,讪讪的说道:“许是很贵吧?”
“这是贡品,宫里头的才有。”凤瑶如实说道。
小方氏点了点头,期盼的说道:“嫂嫂,你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子可以给我吗?我给孩子们做两件肚兜。”
凤瑶见过两个孩子,玉雪可人,见她要料子给孩子做衣裳,便说道:“边料没有,我用剩下的做了手绢。弟妹若是不嫌弃,我手里头有一匹雪缎,虽不及我身上的却也是极好的料子。”
小方氏知道雪缎,她婆母手里有一匹,放着压箱底,打算给小姑子做夏衣。忙不迭的说道:“这怎么能行?嫂嫂,你算算多少银子,我拿给你。”袖子里摸了几下,尴尬的说道:“我身上没有带银子……”
“不必了,算作我给侄儿的礼。”凤瑶让采芙取来给小方氏送去,转身走了。
采芙回头看了一眼小方氏,嘀咕道:“小姐,二少夫人未必诚心要给银子。”
凤瑶笑而不语,有些事心里有数便是,何必挑破?
小方氏直到见不到凤瑶的身影,这次急匆匆的追上三夫人的脚步。
三夫人见她气喘吁吁,不悦的说道:“墨迹什么?隔三差五的来,哪还有那么多话说?”
这时,宋娘在三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三夫人眼神如刀子般落在了小方氏身上!
小方氏手指微微发颤,亦步亦趋的跟着三夫人去了榕溪阁。
荣王妃皱了皱眉,倒是沉住气,没有开口。
三夫人端着丫鬟送来的热茶道:“今儿个碰见了亲家母,侄媳妇儿送她离开。”
荣王妃面无表情,眼皮子不掀一下。
三夫人含笑的说道:“大嫂对侄媳妇儿可真真是好,侄媳妇儿出手也极阔绰。听闻她给了几件貂皮,装了几个包袱。”
荣王妃面色一沉,心下有了计较,那几件貂皮早先便被三夫人惦记着,她想着初儿身子骨弱,便没有让。后来初儿却是给凤瑶做了聘礼,如今瞧着送出去,便来挑唆了。
“瑶儿与我报备过。”荣王妃不咸不淡的说道。
三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变,含笑道:“所以我才说大嫂对侄媳妇儿好。像我对媳妇儿便是苛刻了,进门的时候她将嫁妆给我管,我倒是没多想的管着。如今亲家母上门,媳妇儿也没有好东西送。以至于她眼皮子浅薄,问侄媳妇儿要边角料子给孩子做衣裳。”
荣王妃诧异的看向小方氏,在她眼底小方氏很稳重、低调,做事是个勤恳老实的。
“嫂嫂说她做了帕子。”小方氏细声道:“侄媳妇儿看见嫂嫂身上料子软,马上入夏,孩子身上易长痱子,便问了几句。”
荣王妃脸色冷了下来,凤瑶不是如此小家子气。眼下小方氏挑明了,她这个做长辈的不能没有表示,便吩咐凝玉拿两匹丝绸给她。
小方氏感激的谢过荣王妃,三夫人好心的说道:“大嫂,说句不中听的话,侄媳妇儿手头松,再大的家底都会守不住。宋娘她家那口子在文兴私塾,听说学生们的食宿都是侄媳妇儿贴补。可拿点边角料子给侄儿,都是做帕子去了。这心啊,可没有向着咱们王府。”
荣王妃眼底一冷:“凝玉,唤世子妃过来。”
不到片刻,凤瑶带着采芙和林妈妈过来,二人手里抬着箱笼。
凤瑶打开箱笼道:“母妃,方才我母妃来了府里与我告别,明日启程去魏洲。那边冬天比我们这边冷,儿媳便自作主张,将夫君下聘的几件貂皮给母妃带走,今后我不能在她身旁尽孝,便聊表做女儿的心意。左右两边都是长辈,断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儿媳听闻母妃到了夏季便内燥,难以安寝。”顿了顿,解释道:“这是皇贵妃娘娘给儿媳添的妆。冰玉枕与几匹冰蚕丝,冰蚕丝织成衣裳穿在身上冰凉透气。”
竟是被凤瑶身上的云缎还要珍贵稀罕。
三夫人脸色变了几变,凤瑶送给德亲王妃的几件貂皮与这两样比起来,不值一提。
荣王妃心里的不悦也散了,足以见得凤瑶的用心。
礼,送得恰到好处。
并非是礼品本身的珍贵。
小方氏看着流光溢彩的冰蚕丝织成的料子,不禁红了眼,心里自然也生出了旁的想法。她都说到那个份儿上,凤瑶给的仅是雪缎,她一出手给了荣王妃两匹冰蚕丝料子。若是当真有心,便拨出一匹给她的辰哥儿与依姐儿。
“你是个有心的孩子。”荣王妃面目和蔼、慈祥,给凤瑶看座。
“不知母妃唤媳妇儿有何吩咐?”凤瑶却是坐在荣王妃的脚边绣墩上,除了云初的事情上,荣王妃对她颇有微词,其他地儿确实没话儿说。小方氏每日要给三夫人立规矩,可荣王妃便免了她每日请安、立规矩。
“你给亲家母的貂皮是当初你父王打胜仗,从鞑子那边取来的,我原是给初儿,你三婶娘要都没有给。如今你给了亲家母,你三婶娘便觉得你心里没有初儿。”荣王妃没有给三夫人脸,但是也说的婉转。
三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仿佛调色盘一般,极为的难看。
“母妃,一共五件貂皮,三块灰色的给了我母妃,还有两件白的我特地留下来了。”
荣王妃转瞬明白凤瑶的心思,云初喜白色,其他的颜色不愿碰触。三件灰色留下也是压箱底,所以她送给了德亲王妃。
荣王妃心底舒坦了,三夫人却是面如土色。
凝玉含笑的说道:“王妃,世子妃心细如发,您没有想周全的事儿,世子妃倒是做得妥帖。”
“可不是?”三夫人牵强的笑了笑,语气里泛着酸。
这时,李妈妈进来通传道:“王妃,管家说德亲王府送了几箱子礼,是送到世子妃院子里,还是登记入库?”
荣王妃毫不犹豫的说道:“那是亲家母给瑶儿的回礼,送到秦楼去。”转而对凤瑶说道:“亲家母回了礼,我可不能也白拿了。”吩咐凝玉去库房挑几件给凤瑶。
三夫人看着东西进进出出,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偏生一样都不是她的。原是想挑拨婆媳之间的关系,没成想抬举了凤瑶,给自己添了堵!
荣王妃留下凤瑶用晚膳,三夫人走了后,凤瑶给荣王妃捶腿,沉吟道:“母妃,昨日里是儿媳思虑不周,夫君这才病倒了。文兴私塾方才开学,儿媳领皇命做夫子,也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可儿媳太不出彩,夫君光芒太盛,与之相比夫君是无价的珍珠,儿媳不过是微小的尘埃。皇家宴席里,儿媳胜了,多少人心里不服输。若是莫名其妙的辞去,旁人该是想我没有真本事,到时候岂不是耻笑了咱们荣王府?我如今坚持,就是想要证明,我配得上夫君,而不是凭借着出身。”
“荣王府不需要我光耀门楣,有父王与夫君便足以。我只是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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