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能看出问题,三百万根本修不好这么长一段水泥路,八百万也不够,至少一千五百万才行。沿途各小镇厂矿和企业的老板们开始着急了,到时候路给砸了,没人修,怎么办?
当刘奇禄把吴园拿下修路权,并已经联系好施工队随时可以切断黑山镇交通线的消息告诉刘向前的时候,他是极其亢奋的,仿佛已经看见了赵七跪地求饶的模样。
刘向前却一点高兴的模样都没有,只冷哼了一声:“哼!光想着杀人放火金腰带?太年轻了,莫要忘了后半句——修桥铺路无尸骸!”
……
几家欢喜几家愁,而现在最愁的,非县皮衣厂的老板古卫国莫属了。
皮衣厂厂区的后面,是几栋不高的宿舍楼,厂长古卫国的家就在第一栋宿舍楼三楼。按理说,做为厂长的古卫国不至于跟普通员工一样一家人挤在宿舍楼,实际上他也曾在县里买过两套楼房,但现在都已经卖掉了,只能搬回宿舍楼。
“……喂,喂,陈大哥,你讲点良心要不要得?当年你欠高利贷被追砍的时候,是哪个把车子抵押了帮你还钱的?是老子古卫国!我要得也不多,只借五十万,你……三十万行吧?啥子?你亏本?你上个月才说你上半年赚了八百万……喂,喂……”
对方挂断了电话,古卫国拿着电话僵住,然后颓然放下,无力地骂了句三字经。
曾经两肋插刀的兄弟朋友都变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恩义都打了水漂,有的连电话都不接。本来关系不错的银行突然变脸,逼着他偿还一百万贷款,否则就要动用法律手段,拿厂里的固定资产抵债。而平时古卫国善待有加的工人们,也开始闹腾,要古卫国马上支付拖欠了三个月的工资,不然,他们就罢工并瓜分掉仓库的存货。
这就是古卫国现在面临的境况。
实际上,皮衣厂不是穷,而是缺少周转的资金。只要先渡过这个难关,再给他一个月时间,挨到深秋,皮衣就该畅销了。古卫国又早在俄罗斯拿下了一笔订单,今年是可以比前几年赚得多的。但是,变故来得太突然,让古卫国措手不及。
而背后的始作俑者,古卫国三天前才得知。
十一日,一个名叫吴园的人找到了他,说要以八十万的价格收购皮衣厂,并承担皮衣厂的所有欠下的贷款和拖欠的工资。古卫国立马回绝了,原因很简单,对方是趁火打劫。皮衣厂的贷款和拖欠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一百二十多万,看起来很困难,但皮衣厂价值至少两百万,库存还有两百多万的皮衣,也就是说皮衣厂的资产是两百八十万,对方开价一个零头,古卫国自然不卖。
然而吴园并没有罢休,离开前告诉古卫国,他的工人们会围得他下不了楼,银行也会封掉他的厂。当时,古卫国并不信,然而,这些都实现了。今天,工人们堵住了宿舍楼,古卫国下去解释了几次,被打了回来,连他老婆下楼买菜都出不去,孩子放学差点被打,还是闻讯赶来的亲戚拖走了,没敢放孩子回家。银行的孙经理今天来了三趟,最后一趟是和法院的人一起来的,带着传票,说是明日再不还款,将被封厂。
留给古卫国的时间不多了,明天十二点前拿不到一百三十万偿还贷款和发放拖欠的工资,他一定会破产,或者说被破产。
妻子坐在沙发上一个劲抹眼泪,手里还提着被工人扯烂的菜篮子:“卫国,要不,我们卖给那个吴园吧?他是吴家的人,我怕,以后我们连八十万都拿不到……”
古卫国黑着脸,烟烧到手指才疼得扔掉,怒道:“我就是一分钱都没有了,也不能让我老汉(父亲)留下的产业被人抢去!老子啥子都没有,但还有点骨气!”
妻子知道古卫国脾气犟,哀叹起来:“你说,我们平时帮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一个人愿意帮我们吗?”
古卫国沉默,又点了一支烟,抽完,才道:“不,还有一个电话没打。”
妻子惊奇地抬起头:“谁?”
“不认识。”古卫国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很奇怪!银行孙经理临走时,跟我握手,悄悄递给我的。”
妻子凑过来看了看,更疑惑,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还有一句话:只有这个人能帮你。
古卫国拿出电话,却犹豫着,没有马上拨号。
“会不会是高利贷?”妻子问。
“哈哈!在吴家的威胁下,连朋友都不肯借钱给我了,我要是能贷到高利贷,那才是天大的好事呢!只怕……又是一头喂不饱的狼啊!”古卫国笑得苍凉,却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