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才的鏖战,满屋一片狼藉,爷爷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整理出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来。取了一壶烈酒过来,在口中含了含,然后重重地喷在了画上。
油彩沾染了酒,一层层的晕散开,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经满目狰狞,就像是印象派的代表作,再辨识不出那是个男人的素描。
爷爷这才是缓缓点头,然后走到我的身边,颇为耐心地解释道,“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收了那厉鬼,否则留着那画,到了明晚,只怕又生出双手和脖颈,又得再折腾了。”
我点了点头,爷爷的话,可让我受教了太多。我对鬼物缺乏常识,非但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他们,更是接连闯祸。
“不过吧,商榷的事情,可能会麻烦一些。”爷爷叹了口气,说出了我心中真正忧虑之事。
“他之前就耗尽了心力,不过是靠着冥婚才吊着一口气,这次不但被画鬼重击,双手还被桃木剑所伤,只怕……”
爷爷一面说一面摇头,脸上的挫败让我忧心忡忡,紧紧咬着唇瓣,“爷爷,您别吓唬我,商榷他不会有事情的,对吧?”
“你有办法,是不是?”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我咬着唇,小心翼翼地开口。我闯了祸,商榷也是因为我才受伤,如果……
我不敢再往下想。
爷爷长长地叹了口气,用手敲打了一下桌面,发出扣扣两声清脆的声响,“也不至于穷途末路,只是这事情太冒险。”
我不怕事情冒险,就怕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听爷爷如此一说,倒是放心了些许。
“他这身子不能再呆在阳间,他和阴间的几位阎罗尚算有些交情,如果到了那里,他们出手相助的话,应该不成问题。阴间至阴至寒,更适合养伤。”
“那挺好的呀。”我并未多想,商榷无虞,我确实应该庆幸。却是突然明白,爷爷到底在为什么事情心忧。
“我送他去地府吧。”
这话我说得时候,并无太多恐惧,但话音落下,在死一般的沉寂当中,我头脑中一片空白。
而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归于安静。
许久许久之后,爷爷才瘫软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浑浊地看着斑驳狼藉的墙面,“阿迟,你知道地府那是个什么地方吗?”
群鬼遍布,厉鬼当道,阴森恐怖,苦寒至极。
我虽未去过,但深知那是无数厉鬼爬出的地方,是漫无边际的痛苦和阴寒。可竟也锐意坚决。tqR1
“我知道。”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可是爷爷,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说得俏皮,但是爷爷,笑不出来。
他紧皱着眉头,取了长杆烟枪出来,一口一口的吸着,吐出一阵阵白色的烟雾,氤氲开来,在一片白色烟雾中,我看到爷爷那口枯黄长短不一的牙齿。
不觉得恐怖,只觉得心酸。
吃阴间饭的人,极少长寿,就算勉为其难可以长寿,也注定如我爷爷那般,子孙福薄。如果我此番没有办法从地狱回来,说句难听的话,说不定等到爷爷临终,连个给他收尸骨哭坟墓的人,都没有。
因为许久不曾抽烟,他咳嗽得厉害,每咳嗽一声,就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