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云阳之时,仅用了三日不到。想来若是去往咸阳,三日之内也必能到达。”
赵政淡色颔首。
“不错,正如朕当初所料。”
扶苏倾身一揖:
“恭喜父皇,待到直道大成,我大秦便可粮道通畅,调兵神速,国之稳固必定更胜以往。”
赵政唇角微动,却是话题一转,淡淡问道:
“你近来过得可好?”
“劳父皇惦念,这两年多来,儿臣在上郡与我大秦将士同吃同住,与民同苦、与民同乐,虽不及在咸阳那般华衣玉食,却较从前轻松自在许多。”
扶苏亦是淡然应着。
赵政轻轻点头,又转言问道:
“你对这段时日朕的治国之道可有何看法?”
“回父皇,去年'荧惑守心',歹人作怪,儿臣知晓父皇必定是殚思竭虑、苦心应对,但儿臣仍旧以为,为国之道,食不如信;立人之要,先质后文。父皇编造梦中'仙言'以对'陨星天言',又将附近百姓悉数诛杀,不禁失信失诚,且还失仁失德,此行就有如负薪救火,扬汤止沸,以暴易暴,与乱同道,莫可测也,后嗣何观!儿臣实难苟同。”
扶苏并未迟疑,一如既往敛头直言,唯一不同于过去的,是他面上始终平静、淡定自若,再找不出当初的激昂慷慨、跌宕起落。
再次听到这个儿子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赵政不再动怒,而是浅浅叹息。
无论是他、梁儿,还是其生母嬴萤,都是懂得权衡用计之人,可为何偏偏就生养出了如扶苏这般不知变通又固执己见的子嗣来?
“朕见你已能懂得掩藏情绪,凡事也都能淡然处之,确实较两年前长进了许多,可这副性子怎还是那般耿直?”
扶苏垂下眼帘,谈言道:
“但在儿臣看来,耿直并无不妥。”
赵政蹙眉摇头。
“蒙恬难道没有教过你'太钢则折,至察无徒'?,于平民黔首而言,耿直或许还能算得是件好事;可于王侯将相,太过耿直却极易断送自身的前程;如若是一国之君,后果则会更甚。”
最后一句,他有意将语速放缓。
“父皇……”
扶苏抬眼微瞠,看父皇此意,是想要立他为储……
“朕始终未立太子,而你作为众公子中最长的一人,此事你应是思虑过的。”
对上赵政锐利幽亮的眸光,扶苏略有讪色,却也坚定依旧,恳言道:
“父皇,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人者食人,治于人者食于人’,经历了过去种种,扶苏自觉能力不及,心力更是不足,不适宜为那'劳心''治人者'。相较于此,儿臣如今倒更向往能远离朝堂,过纵情自在的日子……”
听到那“纵情自在”四字,赵政微顿,又突然问道:
“你而今……可想见她?”
扶苏稍滞,貌似疑惑道:
“儿臣……不明父皇所指……”
赵政静默看他片刻。
当年他曾问过他要不要在走之前再看梁儿一眼,他借口要回去收拾行装而婉拒了,而今他再问他同样的问题,他竟干脆佯装不懂。
看来两年已过,扶苏对梁儿之情非但未减,反而愈发强烈了……
思及此处,赵政微微牵了唇角,似笑非笑。
“看来,你也不是在所有事上全都耿直划一的。”
这一语后,扶苏并未再应,只恭顺的垂眸立着。
时至今日,梁儿早已犹如一根短刺,深深扎入他的心中。
这一点,他永远也否认不了……
赵政见他不动不语,便又叹出一口气来。
“罢了,每个人都应待在适合自己的位置,做适合自己的事,如此,才能得心应手……你实意不愿的,朕便不会勉强。你回去吧。”
“诺。”
扶苏缓步倒退,转身要走之时,赵政眼中一动,终是注意到了他的一袭白衫。
“扶苏……”
扶苏忙转了回来,施礼问道:
“父皇可还有事?”
“白衫甚好,往后,你便如此穿着吧。”
赵政目光微远,似是看到了更多。
扶苏一愣,虽不明其意,却也因孝道在身,躬身从道:
“儿臣……领命。”
眼见那与自己生得极像的扶苏身着一抹白衫渐渐远去,赵政忽然忆起当年在青玉殿的墙边,他独自一人远望着身穿白衫的成蛟与梁儿在沐梨园中共舞、宛如一双璧人……
那时他便想过,若他不是大秦之主,若他可以弃下玄衣而着白袍,与梁儿比肩并立之时将会是何等样貌?
会否……更为衬得上她那一身无暇的粹白?
看来这令他望而不得的一幕,很快就能有人替他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