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芸卿似乎看到李璟的心里想法,轻笑道:“别一副乡夫表情,不过是两万匹绢而已,我们几个哪会缺这点东西?为了这点身外之物,和封彦卿弄的太疆了不值。你要是缺钱,就和我直说一句就是。”
两万匹绢在李璟看来是一个天文数字,但不论是对出身山东第一大族的崔芸卿来说,还是对身为大唐宗室,当今皇帝亲叔的李汭来说,又或是对一门五个节度使级大员的于琄来说,这点钱还真不算多。
就拿崔芸卿来说,除去崔家几百年世族的庞大家资。崔芸卿做为从二品勋官,从三品的实职刺史。他有一百顷的永业田,二十五顷的勋田,另外还有二十五顷的职田。这三样加起来就是一百五十顷,足足一万五千亩地。一般亩产两石至七八斗不等,就算一亩地只有一石产出,也是一万五千石粮食年进项。如再除去一半算作佃农、种子、田赋等,一年依然还有七八千石粮食之多。除此外,崔芸卿还有一千贯的年俸,外加禄米五百石。这些,还完全没有算崔芸卿的一些为官的其它灰色收入。做为大唐顶级官员,崔芸卿的身家不是一般的丰厚。
八千贯钱不少,可对崔芸卿这等人来说,不过就是几仓库的绢帛或者粮食罢了,纯粹就是一个数字而已。
崔芸卿他们争的是权利掌控,至于钱财对他们来说已经并非太重要的东西了。于琄马上就要升调丰州,崔芸卿他们的势力不免削弱,这个时候,崔芸卿并不希望因为封亮之事,而和封彦卿激烈冲突。
李璟对崔芸卿他们这种斗争方式总有些不太习惯,崔芸卿他们喜欢温水煮青蛙似的斗争,不管内心里,私下里斗的多激烈,他们表面上却总要维持着温和的表象。一旦斗的激烈了,双方就会马上暂退一步,缓和形势。总是在维持着一个底限,谁也不会突破这个底级,以免逼的对方来个鱼死网破。
“恩师,学生虽然与封长史接触不多,可也觉得此人似乎肚量不大,与封亮倒是很有几分相像。恩师对封彦卿示好退让,只怕此人并不会领情。”
“我很清楚这些。”崔芸卿叹道:“但封彦卿可不是只有一人,他们也是一个很强的势力。我们与封斗,就好比两虎相遇山林,互相首先会吼叫恐吓,然后作出各种攻击的准备动作,但是。结果往往并不会发生真正的拼斗,往往在互相展示力量过后,其中较弱的一方就会主动退让离开,而强的一方,也绝不会追杀。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因为弱的一方虽然也有机会险胜,但败的可能更大,所以他选择全身而退。而强的一方,虽然获的最后胜利的机会很大,但就算取胜,也肯定会被反击受伤,无法做到不伤到自身。两虎都有忌惮,所以才会如此。”李璟回道。
于琄笑了笑:“你说的不错,可惜看的还不是太深。两虎展示力量之后打不起来,不但因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更主要的原因在于,两虎都知道,他们之间不打,是因为丛林中还有更多弱于对方的猎物。既然能轻松获得其它猎物,他们为何还要与对方拼死拼活?再凶猛的大虫,两相拼斗之后,就算胜利也同样会受伤。而受伤的大虫,就不得不面临狼、豹等原本低一级的挑战。争,是为了加强实力,不争,却是为了保存实力。有时候,不争,比争更重要。”
听了这话,李璟似懂非懂。崔芸卿、李汭他们与封彦卿明显就是两头猛虎,两虎相遇,都想占据登州这块山林。可一山难容二虎,两只虎都想占,却又相互忌惮不敢直接相斗。他们互相吼叫,挥舞爪子,就是在展示力量,好逼迫弱的一方直接离开。他们相互忌惮,虽然靠的极近,但却没有一个敢第一个真正的攻击对方。
崔芸卿和李汭他们都是沉稳而老练的,只是李璟却总觉得封亮叔侄并不是那种理智之人。封家叔侄处事总是咄咄逼人,面对着这场对峙,李璟总觉得事情可能并不会如崔芸卿他们所期待那样。
“我看,还是由三郎和郡主以及小女亲自去走一趟。让她们亲自上门把玉璧还给封亮,顺便带点礼品去和封彦卿陪个礼。”
接过玉璧手手贴,李璟却不知道要如何说。只是心里暗暗期待,希望那封氏叔侄真的能如崔芸卿他们所说的一般,在见到崔、李二人联盟的强大前,自甘认输退让。
如若不然,神仙打架,只怕他这个凡人是要最先遭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