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毕竟,李翠微是大顺公主。
至于公主殿下尚未与驸马举行婚礼就呆在一块,顾君恩倒不坚持什么礼法,袁宗第他们更是不觉有什么不妥。
一来是陛下降旨许婚,二来他们骨子里还是帮农民,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对那婆婆妈妈的礼俗压根不重视。
“外面这么大雨,小心着凉冻了。”
陆四刚进屋,李翠微就过来替他解下蓑衣挂在墙上,见其浑身湿透,忙拿起毛巾替夫君擦拭起来。
“这雨下的不是时候。”
陆四坦然的站在那让李翠微给自己擦拭。
“我倒觉得这雨下的是时候。”
李翠微放下毛巾,竟是走到角落拎起一只铜壶过来往桌上的木桶倒水。水是热的。
陆四这才注意墙角有个地灶,里面的木柴还在烧着。
“为什么?”
陆四将毛巾放进热水泡了泡,洗了把脸。
“要照你说的,满洲人的粮草靠西安送来,那这雨一下,他粮车肯定难行,爹那里不是能撑得久些,说不定这会那鞑子已经围不下去了。”
说话间,李翠微又拿过一只小桶来,将桌上木桶的水倒进去,示意陆四坐下替他脱下靴子。
靴子脱下那刻,一股臭味扑鼻而来,李翠微竟是没有皱眉,反而如无事人般给陆四脱下袜子,然后将他的脚放进桶中,替他洗起脚来。
“嘿,那我们可就要盼着这雨越下越大才好,你爹他们在城里,鞑子在城外,这雨要下大了,鞑子受的罪比你爹还大。”
陆四顿了顿,看着蹲在桶前替自己洗脚的李翠微,面上浮出一丝温情,和声道:“你不必这样待我,我都带人走到这里了,难道你还怕我掉头回去不成。”
“你以为我是讨好你,求你?...我只是尽婆姨的本份而矣,你们那的婆姨不伺候男人?”
李翠微抬头一脸不解的看着陆四。
陆四沉默了,然后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我真的很奇怪。”
“奇怪什么?”
李翠微有些纳闷。
“你有时表现的像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有时又表现得像是个农家媳妇,有时,嗯,还像山大王的压寨夫人...”
陆四其实更想说给他洗脚的这位大顺公主殿下似乎是有双重,甚至三重人格的女性,但怕她不明白只能这么形容。
“我算什么公主?”
李翠微停下了搓揉陆四脚丫的双手,神情有些哀伤,“我娘死的早,我爹跑出去时我才两岁,是三叔一手将我拉扯大,为了逃避官府的追捕,三叔带着我东躲西躲,有一顿没一顿...
见到爹之前,我只知道我是反贼的女儿,过的是乞丐要饭的生活,有的时候一饿就是两三天,好几次都是三叔冒着被人家抓到的危险去偷东西给我吃...逃难的路上,我同样也为了一口吃的同别的小孩打架,甚至还和三叔一起杀死一个饿急了的疯子...”
李翠微一边说,一边默默将陆四的双脚擦干,放在桶边。
“见到爹之后,我才终是有个依靠,爹叫顾先生教我识字读书,让双喜哥叫我骑马射箭,我很害怕会再同从前一样失去爹,走在路上总被人打量...他们不是想要我这小姑娘的身子,是想要我的肉...”
李翠微的声音有些哽咽。
“...打进西安城后,爹封我做公主,觉得从前对不起我,什么都由着我,哄着我,疼着我,除了天上月亮不能摘给我,别的只要我开口,他无论如何也会弄给我...那段日子,我真的很幸福,也以为自己从此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可是...”
李翠微轻叹一声,继而脸上却又露出笑容,问陆四:“我这个公主满打满算才不过两年,你说,我是公主还是反贼,亦或是金枝玉叶还是要饭的?”
不等陆四开口,又自嘲一笑:“爹要是死了,你还会说我是公主?”
陆四有些酸涩,正准备开口,外面有盘问声,继而就听顾君恩的声音传来:“淮侯和殿下歇了没有?”
陆四忙让亲兵请顾君恩进来,没想一块进来的还有袁宗第。
“这么晚了,先生同绵侯还要过来,是出了什么事么?”陆四直接光脚将屋内的两只小凳子搬到顾、袁二人脚下。
见淮侯竟是赤脚,顾君恩同袁宗第着实怔了一下,之后将来访的目的说了。
原来,袁宗第认为李自成被围之前,南阳一带集结了大量顺军,有十几万人之多,而这些顺军不可能都参加作乱,也不可能都被清军围住,肯定有不少人马散落在南阳各地。
因此袁宗第想派人去收拢这些溃兵,攻下原先刘宗敏、田见秀驻防的南召县,如此不仅可以为西进商洛的联军留一条退路,也能迫使围困新野的清军主力分兵,减轻李自成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