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理张钰的话,片刻之后便冷静下来,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一版泥字。
“就那么做的呗……”
“既然是刚刚做成,为何玉郎你的双手干干净净,地面也不见泥巴的痕迹?”
“我在外面做的!”
“可否带嘉一观?”
“不可不可,这就如同那玉纸作坊一般,除我非第二人可入,奉孝见谅。”
郭嘉笑眯眯看着张钰,看到他心里都有些发毛,然后又拿起泥版把玩良久。
“不论如何,这都是万世之功,嘉且先替天下士人谢过玉郎。”
“并非仅仅士人。”张钰摇摇头,“我的理想,便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可以拥有书籍,拥有知识。
书籍,是百姓进步的阶梯;知识,可以改变那些有天分无条件之人的命运。书籍和知识不该被士人牢牢掌控,这是天下人都该享受的权利。
寒门俊才何其多也,为何要因身份地位所限,失去改变一生的机会呢?”
张钰说完,便将身背转过去,扇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预想中郭嘉的崇拜和激动。
“玉郎。”
张钰扭了回来,却看到一张无比严肃的脸。
“嘉,不支持你如此做。”
“为何?”张钰一愣。
如果说别人不同意,张钰完全理解,可是这可是郭嘉,本就算半个寒门子弟的郭嘉!
郭嘉并非是寒门出身,他是颍川郭家子弟。若非如此,恐怕他也交不到荀彧、辛评等世家好友。
不过虽说他是颍川郭家的旁系偏支,和那一肚子坏水儿歪心眼儿的郭图还有着颇为亲近的兄弟关系,可或许因为性格,或许因为其他原因,他从来没有被家族厚待看重,从小到大成长下来也和寒门差不太多了。
如今张钰这明显造福寒门的造纸术印刷术抛出来,还尚未引起天下震动、文人欢欣,却在这小屋中被郭嘉这位“同类之人”否定,实在是让张钰很是不解。
“寒门多俊才,这点嘉体会颇深。但正因如此,这书籍才不能流入其中。”
张钰仿佛明白了什么。
“玉郎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如今世家大族的权势。他们可会眼睁睁看着你把这书籍交给寒门之人,让他们拥有学识,拥有和他们一同站上台面的资格?
棋盘,只有这么多位置。落一颗子,就要挤下三颗、甚至一片子,没有人会允许你这么做。况且寒门更没有什么力量可言,绝非可以倚仗之力。
你此举,无异于在为寒家子发下军械武器,这是在振臂一呼抢世家的饭碗,翘世家的根基!你虽今日得袁绍赏识,赐你超然地位,更拥县侯爵位,士林声望极佳,可若此事成真,那如今那些吹捧颂扬你的士族,则顷刻间就会拔刀相向。
若你我二人不曾相识,那玉郎此举是我喜闻乐见,但如今你我相知相惜,这些话嘉不得不提前说明,还望玉郎细细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