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之后虽然晋王对他关爱如故,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迁怒他,但是某一天的夜里,他却撞见了月下独酌而醉过去的他。
父亲朦胧中把他当成了王府长史,跟他说,生孩子,要么就全是一个娘生的,要么就只生一个,不然还不够自相残杀的。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亲身体会到权欲的杀伤力,也是他第一次透过父亲的心伤看到自己处世的稚嫩。
“世子,轿子来了。”
陆瞻敛目,看了眼仍在车外站着的陆昀,示意开车门。
陆昀来帮忙搀扶他,一看他胸腹上的血,且惊道:“这是在哪儿伤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快!快扶上轿!”
太监们都涌上来,将陆瞻移到了软轿上。
陆昀看陆瞻皱眉,安慰道:“我已经让人去传太医了,你再忍忍!”
陆瞻嗯了一声,起轿的时候他头一低,就看到了陆昀衣领子上沾着的一抹灰印子。
衣裳都没换,想他这来的也够急的。
这样心急而沉不住气的人,便是能够在幽宫里筹谋着杀他,他又如何能做到几年之内豢养出上百的杀手而不让任何人发觉呢?
他若是有这般密谋杀他的缜密心思,又如何能让一个时为愣头青的他给揪出真相落得被报复的下场?
软轿直接进了延昭宫,乍入眼的宫殿跟他临离京时有着诸多女人和孩子东西的住处相差甚大,莫名觉得有些沉闷。
但延昭宫很快就聚满了人。侍女太监,来来往往,将他侍候得无微不至。
很快月夫人带着刚十岁的三郡主来了,紧接着门外来通报说两位侧妃也先后到了。
他们在门外谦恭的言辞,精致的钗环与衣履,满殿鎏金的家俱用物,皆与潭州所住的冷清小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
“阿楠!”
刚转移到床上,微哑声音传进来,门槛下的人瞬间肃立,随后伴随着窸窣脚步声,晋王妃提着裙摆急急地进了殿。
“母妃……”
陆瞻双唇微翕,目光移不开了。
“怎么搞成这样?”王妃抓住他胳膊,脸色有些苍白,压低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肩膀上传来被她十指重压的痛感,但陆瞻乖顺地没有动弹。
这位世家出身的尊贵的皇子妃不是他的生母,这点他从小就知道。
但打从他生下来起,却就是她在亲手抚养他。
是她不止一遍地说婚姻不是儿戏,一定要忠于自己的心,找个相互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才算对得起自己。
也是她从小就教他要对人皆抱有三分戒备心,告诉他天家也是人,当然也有七情六欲,但却不是每个人都把亲情和恩义看得比利益重要……
是她让他像真正的嫡子一样从小就底气十足,不像别人家丧母的庶子那般做小伏低和唯唯诺诺。是她让他能坦然谈及自己的出身,也是她让他学成了一身本事。
是她在他的两个哥哥三岁之前还没有得见过天颜的时候,亲手抱着他进宫,送到了皇帝的跟前,告诉他老人家这是她抚养的嫡子。
让皇帝一眼就喜欢上了才满周岁的他,以至后来皇帝对他诸般栽培,甚至是还私下交任务给他。
“母亲……”
这种种一切数不清的点点滴滴,还有他眼前浮现的周贻临死时的影子,让他的脖子像铁球一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