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身形僵滞,帝皇当庭斩杀僧道,此行猛于惊雷劈天,竟不知该做何种反应。
率先回过神来的是历经大风大浪的太上皇,他眼眸一眨,扫了一眼神情呆滞的贾赦,眼底涌现一道说不明的心绪:帝王紫气?飞快的转移视线遮挡了眼底那外泄的心绪,太上皇猛地睁大眼睛,恶狠狠的瞪向徒律,眼角皱起,带着深深的褶皱,“徒律,你好大的胆子!”
话甫一出口一霎间殿内氛围便变得尖锐起来。
贾赦被怒喝回神,手脚瘫软在地,不禁紧紧的握着贾琏的手,额头冷汗一滴一滴的滑落。此时此刻,唯一幸好的便是琏儿不是他的孩子。
他的亲爹是个很厉害的将军,能救他一命。
至于他自己……
见贾赦面色刷白,瑟瑟发抖,徒律的手握着剑柄一紧,目光复杂的环视了一眼贾琏,眼眸一闭,下一刻便跪倒在殿中,开口,神色未变,声音洪亮清晰,传遍屋内角角落落,“父皇,我所行是为了您,也是为了我自己。邪道妖僧,当着我们的脸胡言乱语,陷害忠良,若我们因忌讳鬼神而留他们一命,反而构陷贾赦父子入囚笼,日后岂可服众?!”
上皇虽不满皇帝竟敢翅膀硬了当着他的面斩杀两人,但比起对方所言,他更想自己提着刑具,把人三千六百五十刀,刀刀凌片,割出血肉,最后活生生的痛苦死去,而不是一刀给个痛快。
扶着御座旁边的扶手,上皇目光微转,悠悠打量了一眼贾赦,原本是想着召唤他们过来见见僧道,在私下沟通一下荣国府如何处理之事,但规划全部被打乱。
深呼吸一口气,上皇因岁月洗礼而出,似乎还带着几分窥伺人心作用的精锐眼眸扫了一眼贾赦,眸子愈发多了一丝深邃。
帝王。
手缓缓敲击了一下桌面,上皇冷冷开口,并未看跪地陈情的徒律一眼,目光柔和的望着惶恐不安的贾赦,“朕看起来竟是个不讲理没脑子的人?贾赦父子纯孝,朕心甚慰。今贾卿仙逝,循礼扶灵返乡,其家眷老幼皆有,唯长途跋涉牵累,朕赐御医相伴,护卫十人。”
贾赦闻言一震,脑中一片空白。
贾琏心都跟着抖起来,抿嘴死死的看着太上皇。
“今有突发急事,戴权,替朕送贾赦父子出宫并去荣府宣旨,祭奠贾卿。”太上皇再一次重申,语调甚至带着丝急迫。他可没忘记,先前,徒律干脆利落,丝毫不带水的作风。
他的孩子,可是有帝王运的人。
以有心思忖无心,更何况,宫里长大的孩子,哪一个没心眼。
他现在若是相认,留给父子两的只有接肘而来的麻烦,待他将所有碍眼的东西处理干净了,在决定贾赦的去留。
徒律跪在地上,听着太上皇这举措,身子一僵,万分不解。若是一个帝王,听见江山没准要改朝换代,难道不该是怒发冲冠,难道?
眼睛不由一闭,徒律脑中想起先前王全来报,宁太后命侍卫先实行杖打,而后因久未波动,身体虚弱,被张后迎回坤宁宫照顾。
难道宁太后昏倒是他们对峙中引出贾琏身世之谜?所以,他父皇留了贾赦他们一命?
徒律眸子微眯,身子前倾半寸想要靠近半分仔细的观察太上皇的神色,见对方言行中透着若有若无的一股慌乱与迫切,徒律眉头一挑,愣怔了一瞬,浮现出太上皇的话语。
一想到这个可能,徒律心中万般滋味,凝眉望着太上皇,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太上皇目光逡巡了一圈周围的宫侍,眸子冷漠,毫无任何的波动,“逆子,看看你今日行事,朕简直耻于提及!此事到此为止,全部给朕处理了,记得厚赏他们的亲人。”说完拂袖而去。
徒律:“……”
徒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带着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太上皇消失的背影,定了定心神,有些笃信先前自己的猜测。
压根没有关注屋内人苍白的面色,大步走出了殿门。立在门口,迎着冬日呼啸的北风,狠狠的抽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目光冰冷,脸色阴沉的渗人。
王全见状,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敛声屏息。他怕自己也是被诛杀的一员,可若不跟在皇帝后面,他连存活的机会都没有。
走了许久,王全脸色一僵,忽地步伐加快,呼吸急促,带着一丝的惶恐,颤颤巍巍着:“皇上,您现在出宫,只会让赦公子陷入水火之中!”
徒律脚步一滞,腿一僵,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懂。半晌没有开口,只是冷着脸。
王全瑟瑟跪地,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一句,“朕去太医院问御医母后病况,能传的唯有孝子之名。”
御医因皇室御用,太医院的官衙便设立在内外庭交界处一个适当的位置。此路正好通向神武门出宫大门。
听闻劝阻,徒律原本脑中轰地一炸,熊熊烈火燃烧着,但却咬牙让自己镇定冷静下来,硬生生的停下了步伐。
“去太医院。”
王全松口气,屁滚尿流的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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