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层塔

    我已不记得在这千层塔中待了有多久了，只知道那题画上的桃花经历了这无尽年岁，依旧如最初般艳丽。

    “墨姑娘，我们一起在塔内走走吧。”身后是熟悉的声音，温暖厚重。“嗯”我微微侧身应到。

    自从当年我成为魂魄寄于这画中，因为种种原因吃过不少苦头，没有阿姐没有大哥没有阿爹，孤寂一人，尝遍了寂寞冷清。当时法一大师将我擒住，困于这千层塔内，虽禁了法力却也触碰到了久违的温暖。

    当初法一大师曾说过神、魔、仙、鬼、妖、人六界各自联系又各自独立，铁律规定不得违逆。所以当初已脱离人界的我，自是不被容许在尘世漂泊的。于是这位于各界交汇处的九千层的千层塔便成了我的“归宿”。

    塔内共有九千层，每一层里都关有一定数量的各界神魔鬼怪。他们可以在关着自己那一层空间里行走活动，但因为禁制，无论是谁都无法在塔内使用法力打斗。这塔里除却一些争吵和偶尔的实打实的斗架外，还是比较安稳。这塔里还有法一大师的一些徒儿镇守。云穹，就是其中之一。

    “在这塔内时不时的走走其实也挺好的，你不应该这么安静的，你应该多说说话。”云穹说道。

    在这塔内的日子里，云穹偶尔会同我一同在这塔内四处走走。这塔内的墙壁上，画有许多壁画，其中多为鸟兽虫鱼花草树木，在塔内行走时观赏它们会有益于安心凝神。因为这座的意欲更多的是希望指引回归，而不只是一味单纯的镇守打压。

    云穹喜欢带着我在这塔内走走，他希望我终有一日能从这些壁画中有所领悟，打开心结。可那分明艳红的桃花昭示着，这心结又哪是那么好解的。

    “嗯，有人去闯阵了。”看着不远处一抹鹅黄身影没入阵中，云穹道。这塔内各层皆有阵法，每个阵法都直面自己内心的心魔，做得对，过得了，便可自行解除自身在塔内的禁制，自然便可离开这千层塔，继而或去往修行者的地方修行或去往轮回，转世。

    云穹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耳边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琼玉”我念到。

    看我做声，卜穹再次的看着那阵法，道：“其实他们中的很多人你是认识的，只是你一直以来不爱开口，不喜欢吐露真情而已。其实你……你……你并不像表面看着的那么冷血。如果你愿意打开心结，那……”

    我转过身冷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终归是我自己的路，不需要你插手。”

    我已经不止一次把身边的人推开了。即使每次那么做的时候我都会很心痛。我不喜欢自己受伤，但更不愿意因为自己让别人受伤。我与他终归不是一个路的人，无论怎样我早晚会离开这。而他则会呆在这里继续修行。如果我真的同他成了好朋友，以后我逃出这里说不定会拖累他，甚至损了他的修行。没有我，百年之后他或许能修行得道，羽化飞升，我又怎能害他。

    所以对不起，卜穹真的对不起，我们还是不做朋友吧。

    塔内通向我待的地方有着一条长长的通道，刚才他陪我走来，此时的我背过身去，一步一步的朝回我待的地方走去，步步前行，没有回头。拳头捏得紧紧的，可惜我是魂，像这样握着拳头依然觉得自身空空荡荡的，没有踏实感。

    那题画上殷红的桃花，你可否通灵，是否能明白我内心的感受。

    一直以来我认为自己执拗，却卜穹比我更执拗，他原本也应与其他同门一样看守自己特定的区域，却因为我固执的留守在这层。塔内各层间若非必要事宜也一般不离开，自我认识他以来便很少见他离开过这里。而这些年里我所知道的是在卜穹的众多同门里，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就是他的师妹卜灵了，那个活泼可爱的姑娘衣袂飘飘，象极了年少时候的我。只是她一向不太喜欢我，这些年来，她与卜穹的事我看在眼里，卜穹与我的事她也一样看在眼里。她那样爱憎分明的性子，我不待见其实很正常。除了她，其实塔里大多数的人对我都不大待见。这样其实挺好，没有感情的羁绊，就不会有分别的痛苦。

    古人云，人生七苦：生、离、死、别、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话说得是那般的有道理。

    回到我在塔内呆的地方，才一坐下往事就又朝脑中涌来，我苦笑，甩了甩头。我心里想的事情一天完成不了，我的心就一天不能定下来。不知道需要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等到一个机会从这出去，然后，去找到他。

    正在思索中，突然一阵莫名的倦意就朝我袭来。自从成了鬼之后，除非大量消耗了法力，否则连续许久不休息都不会有倦意的，而在这塔内因有卜穹在我消耗法力的机会几乎没有，怎会突然就倦了？这倦意的来势比我想象的汹涌，我还没有来不及细想，意识就已经模糊了。

    明明没有睁开眼，却感觉得到有模糊的人影在我眼前攒动。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我总觉得我应该是认识他们的，只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感觉自己浑身软弱无力，无法睁开眼看清他们。好在耳朵还算灵敏，能够听到他们所讲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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