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的进攻颇为猛烈,导致步卒死伤不少。
第五伦看后,只暗自比较道:“小耿用兵强于大耿(耿纯),然爱兵则不如,为人傲慢,不肯与士卒同衣食,死伤亦不甚惜,难怪军中敬他却不亲附。”
不止如此,据报,耿弇刚夺取下邳,便派兵南侵至下相(今江苏宿迁),与汉军一部交战并将其击走。
“糟了。”
如果说方才第五伦还只是感到“惊喜”,那此刻则满是忧心。
“速速传诏,令耿车骑收缩兵力,不可再越下相半步孤军深入,须待彭城、灵璧战况。”
这诏令已经颇为严肃了,现在的情况与第五伦整体筹划不符,他不是要让小耿长驱直入将刘秀逼在淮南不敢出来,而是要小耿作为“蛇首”,在灵璧那边的“蛇尾”诱敌成功遭到刘秀攻击时,能够迅速迂回。
而正当此时,留守灵璧的右丞相窦融也派人送来急报:
“吴军数部已离淮北上,现于灵璧东南两百里外!”
……
即便是军情驿骑速度飞快,换马不换人的情况下,可日行两三百里,但军争如水,变化无常,第五伦那边刚收到窦融急报,灵璧这边的形势,已再度生变。
“右丞相,吴军前锋已进至睢水畔符离,距灵璧只有百余里了!”
“何其速也。”窦融一惊,根据斥候所报,这支吴军数量“或”有两三万人,然而速度极快,他们明明缺少骑兵,又逆着河流而行,却能做到日行百里,这莫非是传说中刘秀麾下最精锐的“丹阳兵”?
他们所打的,也确实是大汉皇帝刘秀的旗号,跟回报的斥候再三确实这个消息后,窦融顿感且忧且喜。
忧的是,来的是其他将校还好,就算将冯异也调到淮北战场,窦融都有兴趣与之一较高下!他这边除了明面上的一万守卒外,第五伦已将汝南的横野将军郑统调到淮北,也归窦融支配,敌若敢袭击灵璧魏军粮仓,窦融必将其有来无归!
然而若是刘秀亲来,窦融脑海中,总会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跟随新朝大司空王邑,在昆阳面对的那阵疾风骤雨……
刘秀以三千人冲三十万的场景,非要在古代寻找战例的话,也就项羽与刘秀彭城大战、三万破五十六万可相提并论,而做到这种以寡破众的将军,称一声“当世名将”亦不过分。
面对这样的敌人,窦融心中总难以找到自信,他可是能在风陵渡小阴沟里,被邓奉反击翻船的人……
窦融最终只能如此安慰自己:“我肯定不敌刘秀,但王对王,将对将,陛下用兵,不敢说远胜刘秀,至少是势均力敌,而庙算料敌更是出神入化,刘秀拍马不及了!”
昆阳之战,刘秀的事迹固然可谓英勇豪迈,但第五伦在写给窦融信上,对那颗陨石的预测,则可称之为“神迹”了!
这也是当初窦融在降汉、归魏上,毫不犹豫做出选择的主要原因。
如果说刘文叔已是人中龙凤英杰,那第五伦身上,则更有一种神秘的“天命”在隐隐发光,让他能以“乡里之士”一跃成了九五之尊,并在大争之世里,几乎稳操胜券。
窦融一边令人再将最新情况禀报第五伦,同时预测,两到三天后,刘秀便将抵达灵璧,但等待他们的,不是毫无防备的松懈粮仓,而是枕戈待旦的战士!
“更何况,陛下早已算好了一切,一旦刘秀心存侥幸,来击灵璧欲解彭城之困,其侧后方,便将遭到彭城、下邳两路魏军袭击!”
在大局观上,窦融比耿弇至少要高出十个盖延来,他很清楚第五伦在这场徐淮之战中,究竟想打出怎样的结果。
这场战争不在于攻城略地多快,而在于能否歼敌有生力量!
岑彭已在荆襄打掉了刘秀将近两万人,若这一次能再消灭三四万,那刘秀便彻底没了与第五伦争天下的可能,剩下的仗,闭着眼打都行,不论彭城还是淮北淮南,皆如俯身拾芥那般简单!
“若运气再好些,重演垓下之困也有可能。”
想着这些,接下来两日,窦融一面勒令灵璧魏军外松内紧,让信得过的将校做好御敌准备,同时也紧张地关注着敌军的进展。
然而令人纳闷的是,前几日还能“日行百里”的汉军,却停在睢水之畔的符离,不肯走了。
时间仿佛变得极慢,窦融在焦虑中开始胡思乱想,甚至觉得,是否是自己斥候派遣太过频繁,惊扰到了敌人,让他们意识到灵璧是个陷阱,故而停滞不前了?
而短短一日后,当身在戏马台下,观望魏军进行总攻的第五伦收到这个消息时,短暂的诧异后,魏国皇帝忽然恍然大笑起来。
“刘文叔,好胆魄!”
“窦融所见的符离敌军,和这戏马台一样,皆是拖延予的疑兵。”
“彼所袭者恐怕并非灵璧。”
第五伦用手背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情绪也不知是妙计再次白出懊恼,还是棋逢对手的兴奋。
“而是下相,打蛇先打头,直奔小耿将军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