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郡武库时,才暗骂不妙,这占地颇广的地方,早已被烧成一片白地,有些地区火焰尚未熄灭,还得魏军组织东海人浇灭。
“老朽活七十岁,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火,火焰最高时超过了城墙,明明是寒冬,整个城郭都只觉炎炎大热,烧了三天三夜,晚间犹如白昼。”
东海父老绘声绘色地形容起那场此生难见的大火,同时对纵火者汉军表达了强烈谴责,武库位置虽然偏僻,但还是波及了不少里坊市肆。汉、魏谁能得天下他们不关心,但争战间毁了自己的衣食房宅,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死仇了。
而汉军拼着将东海人推到魏军一边的后果,也要毁掉武库,还是因为库藏太多,提前搬了两个月都没搬空。
伏隆只来得及在灰烬中找到了一份新莽地皇年间的库存清单,数日后耿弇率大部队抵达,伏隆便将这本薄册摆到他面前。
“地皇二年兵车器集簿?”
耿弇刚刚下鞍,看着案几上厚厚的简牍薄册皱眉,然而伏隆不放过他,竟一板一眼地打开薄册,念起上面的内容来。
“鞍鞯两千八十具,上马鞒八百廿五具,战马铠九百余。”
“长兵,戈六千三百二十,矛五万二千五百五十五柄,戟六千六百三十四柄,其余鈒、铍等亦数千。”
“短兵,剑有九千余柄,泾路匕首两千余,锯刀、环刀各过万,更有铁斧上千。”
“还有甲胄及远射兵器。”
耿弇已经让人上饭了,伏隆却加重了语气继续念:“远射兵器,弩五万三千七百七十,弓七千七百五十二,小计六万余。又有弩矢百万枚,弓矢二十余万。”
“更有皮甲四万二千余副,铁铠六千余副!其余鞮瞀、铁幕、铁股等亦有数千。”
“伏大夫!”耿弇烦不胜烦,说道:“你我都在前朝活过一二十年,岂能不知新室计册算不得数,想当初王莽交给陛下‘十万’猪突豨勇,结果数下来也才四万。地方上吃空饷,乱造册更是寻常,我父在上谷郡,也往往多报武库兵器,实际只维系半数。”
伏隆却不依不饶,点着武库薄册,肃然道:“就算只有一半,东海郡武库,前朝地皇年间尚有兵车器近百万,零零总总,足以武装十余万大军。”
耿弇道:“那又如何?盖巨卿不是说东海郡武库烧了么?再看这些又有何用?”
“是烧了。”伏隆道:“但又没完全烧。”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打听过,吴军入冬前就在征发民夫搬迁东海郡武库,打定主意不在此地分兵与我周旋,就算刘秀只令人将其中一半运到彭城、下邳,当地吴军数万,也几乎人人有皮甲,精锐披铁铠,箭矢等物更是数不胜数!”
这东海郡武库的存货,包括了除水军船具以外的几乎所有武器装备,弓弩箭矢、刀剑矛戟、甲胄盾牌、金鼓旗帜、兵车弩车,应有尽有,而如今这些装备,除了烧毁的部分,剩下统统便宜了刘秀。
这意味着,他们面对的敌人,守备在彭城的汉兵,绝非装备落后的赤眉军,而是和魏军一样,武装到牙齿的战士!
这确实是重要情报,伏隆本以为耿弇会重视起来,岂料小耿将军却哈哈大笑。
末了还对伏隆道:“伏大夫果然不懂打仗啊,军之强弱,不在甲兵,不在金谷,而在为君、将、士卒和人心。”
“陛下胜过刘秀,此君胜也;耿某至少也能按着来君叔打,此将胜也;大魏十余万士卒,训练精良,胜过吴军拼凑之众不知多少,此兵胜也。最后,如今陛下以新胜之师,击刘秀丧土覆军之众,人心上也赢了一筹。凡此种种,绝非区区几万套皮甲,百万箭矢便能扭转,更何况,我军装备比之旧器只好不差。”
“大夫多虑了,此战不论如何打,都胜势在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