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瑜帮他仔细地擦拭着那琴,一时记忆浮现:
那日,她爹爹为她准备的相亲宴。那些爹爹同僚家的公子哥,一个个精心装扮过得,个个近前冲她寒暄。可是她却一个也没有看上。为什么这些公子哥们要么书卷气太重,要么浮夸气太重呢?若是这样,她宁肯一辈子守在爹娘身边。
可是,别家的姑娘这个年纪在她的年纪早就订了亲。她觉得自己没有长大,因为着爹娘的疼爱和纵容,她才倒现在还没定下一门婚事。她爹最后还是着急了,催她今年必须订好婚事。她知道如果爹爹听说她今天谁也没选上,总会再逼婚。想起爹爹越来越严肃的口气,她心里十分郁闷。
舞台上的表演正好看,可入不了她的心。她烦躁不安,偷偷绞着手绢。
正在这时,舞台上一阵琴音响起,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琴师雅然地坐在那里,衣摆散开,手抚着琴,眼波如烟云。那一按、一撩,便处处是风姿卓绝,那一音、一掉,便声声如玉旨纶音,直震撼得她出神。
那一瞥之间,就仿佛有什么浮向了半空,又化做了烟雨,细细密密掉落在她的心里。
她看着那琴师,出神。
她儿时父亲曾得来一架宝琴名唤凤尾梧桐,交给了她。她自己弹,却总也弹不好,胡乱地撩拨着琴弦。及至年长,在心思幽明,情绪波动之时,再弹那琴,好像有所获,却也有所惑。在懵懵懂懂的爱情憧憬里,她幻想着有一天,她的夫君环着她,他的手拉过她的手指,手指拨动的琴弦,亦拨动着她的心弦。
琴瑟和鸣,两情笃好……一个少女对爱情最美好的期盼和幻想。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好了。
李锦瑜收回了心思,目光定到了容若的身上。她幽幽地说:“容若,许久没有听你弹琴了。”
容若不语,走到了那架琴前,用手掠过琴弦。李锦瑜仿佛想到了什么,起身去拿装香的绿檀木盒,点起来一只龙诞香。
容若看着李锦瑜手里拿着绿檀木盒,一时出神。曾经,有个姑娘笑靥如花,对他说:“香我也用不到。还是你焚香弹琴比较配,等你用完香,就送我这个盒子吧。”
可是她丢下他,带着他的信任和爱,无情地走了。
然后,有一天,她又回来,哭着求他的原谅。扰乱他的心神。
他的手抚上了琴弦,弹起那段《落花流岚》。
“子系落花
在云间飘落
吾化流云
于花间穿梭
——
问金乌
几番朝暮
看世人
几多蹉跎
……”
琴弦在他手中跳跃,震颤不稳,他心中若有所思,手下却奏出撕裂声音。突然,弦却断了。
容若颓然地垂下了手,内心挣扎:“杜落落,杜落落,我该用怎样的面目对待你?”
“容若,你的手!”李锦瑜站在一旁,听着容若奏的那段乐曲。心中正暗自惊心,不料,他的弦却断了。弦丝打在他的手上,此刻他垂着手,指尖掉下一朵朵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