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知节还未睁眼, 便已经能看见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在她眼前晕出了点点金色的光亮,她脑中还是一片混沌, 一霎时连自己是谁都没想起来,她皱了皱眉, 勉强晃了晃头, 便听见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叫道:“知节姑娘醒了, 知节姑娘醒了!”
一双手已经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她能感受到那人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心粗粝的触感,应当是布满了厚厚的茧子, 她勉力抬起自己沉重的眼皮,只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略显憔悴的妇人, 她张了张嘴, 想说话,那妇人已经喜极而泣:“知节姑娘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那妇人将她扶着靠着床头坐起,她眯着眼睛,才终于看清这个妇人的相貌,相貌普通, 扎着头巾,腰上系着围裙, 是个平常不过的民妇, 她所处的这幢屋子也是普通至极, 床榻连帘子都没有,风从破掉的窗户纸外灌了进来,带着隐隐的呜呜声, 鼻间一股呛味儿,再抬头还能看见房梁上吊着的几块风干的腊肉。
那妇人还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她也没听进去,意识慢慢回笼,就记得自己死的时候是瞎的,那时候自己似乎很想马上见到一个人,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那个人……
那个人是……
郭嘉。
任知节猛地睁大了眼睛,坐起身来,把那个站在床边的妇人吓了一跳,她犹犹豫豫地正要开口询问,任知节已经抓住了她的衣袖,有些惊惶地问道:“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
妇人被她问得懵了,还未答话,却见任知节大睁的眼中已经冒出了几分水汽,眼泪从她眼眶中倏地落下,她嘴唇颤抖着,问:“现在……还是建安年间吗……”
妇人有些疑惑:“建安年间……是什么时候?”
任知节听她这么一说,只觉得全身力气忽然消散而尽,她又靠回了床头,后脑重重地磕在了床头的木架子上,若是换作以前,她少不了大呼小叫一番,惹郭嘉来笑话她,然而此时她却浑然不觉,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面,失去了知觉。
那个世界的爱情线已经通关了。
所以她还记得郭嘉,所以……她已经没有办法停留在那里了。
她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这幢屋子里已经来来往往许多普通村民,都是来探望她的,从那些村民的口中,她算是知道了一些情况。
这里是古志城外二十里地的十二台村,她所在的屋子,是属于村里赵寡妇家的。
十二台村村民世代以耕种为生。不过也因为离古志城太近,所以常年被古志城的统治者远吕智盘剥,村民苦不堪言,前几日,远吕智手下将领以津真天率士兵前来抢掠,一个身披甲胄的少女提枪而来,一人面对数十人也毫不畏惧,只三回合,便把以津真天打得惊慌失措,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走,而那个少女只来得及告诉前来救助的村民自己的名字,便也昏了过去。
这个少女,便是任知节。
关于这段记忆,任知节脑中只剩下了零散的片段,那时候自己应当是刚苏醒不久,脑中一片混沌,看见有兵士欺压百姓,只剩下了挥枪斩杀的本能,听着利刃破开**的声音,感受对方鲜血溅在脸上的温热触感,直到最后,才想起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这次还是多谢知节姑娘了,如果不是知节姑娘,我们家唯一的男丁就被远吕智抓去当兵了,可怜的阿毛,他才十四岁呀。”
“如果不是知节姑娘,咱们十二台村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听说起义军已经打到离古志城并不远的地方了,所以远吕智才这么着急的强征男丁啊。”
“……”
任知节靠坐在床头,听着来探望她的村民讨论着关于起义军攻打古志城的事,只睁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房梁,一言不发,经历了这么多乱世,体会过这么多次横死,她早认为自己已经无所畏惧,她虽然无法结束战争,但战争同样也无法结束她。
可是,这一次,她却只感觉到了疲倦。
凭什么,别人都能爱着一个人,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而她却必须在各种乱世间穿梭,在得到的时候失去。
她的手紧紧攥住了身上被子的一角,似乎下一刻,便要将手中的东西撕得粉碎。
而这时,她绷紧的手背上忽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覆盖上,她愣了愣,抬眼看去,只看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老太太对她笑了笑,眼睛轻轻眯着,因年老而略显浑浊的眼中带着不甚清晰的光,她一手搭在任知节手背上,用布满茧子的手牵着任知节的手,放在了她另一臂弯上挎着个旧竹篮上。
任知节看着她,任她把自己的手牵了过去,指腹碰触到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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