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过皇位,如今坐在御座之上的,也该是贤王了呢。”
对于自己这一脉的先祖所为,萧琬是知道的,而且基本上每一代子孙都知道,为了巩固朝政,他们的曾祖父曾经从孤儿寡母手中,夺过了北魏皇权,改写了北魏嫡系血脉继承皇位的传统,成为了接下来几十年里北魏的统治者。
若是贤王萧衍想要的是这皇位,那这确实便是他理所应得的。
“无论是道义还是人情,都是皇家亏欠了贤王的。”
最后,萧琬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这样的话从公主殿下口中说出,殿下觉得妥当么?”
宁静不屑于这种怜悯一般的施舍。
“这是事实,皇权争斗从来都是成王败寇,没有所谓的怜悯同情。贤王若是有这个本事,大可来夺这皇位,只不过,我会拼命阻止便是了。”
萧琬的决心,也不会轻易动摇。
宁静冷冷一笑,言道:
“当然了,若是真被义父拿回他理所应得的东西,那长公主殿下到时候就不算是公主殿下了。”
为了自身的利益,当然不会允许威胁到自身安全的事物存在了,这不是自古皆然么,人,都是自私的。
萧琬嘴角微微上扬。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若我说是为了这天下苍生,你会相信么?”
只这简单的一句,便让宁静觉得眼前这女子的大气局,当真是非同一般,这是一个女子该说出来的话么?
“你……”
还未等宁静说完,萧琬便打断了她的话语,言道:
“北魏不能再乱下去了,所以容不下如何的内乱和叛变。我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北魏成为一个理想之中的国度,至少要离她心中所愿更近一些。只有这样,北魏才能在她的手里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终结这个乱世。”
原来,眼前这个女人的目光已经放得如此遥远了么?
义父与之相比,却还在计较于眼前得失,这如何能不让宁静内心忧心忡忡呢?
“你说的那个他,指的就是……高辰么?”
宁静似乎有些明白,为何这两个人如此密不可分的原因了,因为他们有着同样的祈愿和梦想。
“你和我都知道,她,有这个能耐。”
萧琬笑了,笑得依然迷人、如同往昔。
是的,其他人也许不知道,但是宁静知道,高辰心中的宏伟蓝图,他的理想抱负,他的天下苍生……
他的才干曾让义父都为之折服却又惶恐,惶恐其不能为自己所用,故而遣了她来,故意接近于他,迷其心智、毁其名誉,以至于后来他寂寂无名、沉默了三年。
宁静对他也是动了真心的,不然也不会极力从义父手中保下了他,用另一种方式守护住了他,让他可以平安无事的活到了现在。
当年那场诈死,本是逼于无奈之举,却没想到他紧随自己身后,也从那石桥上一跃而下,那一刻,宁静心中是喜大于悲的,毕竟有这么一个痴情之人愿意同自己共死,还能有这更令一个女子心动铭记的么?
只可惜,他们两个注定是有缘无分的了……
离开他,便是宁静选择的爱着高辰的方式;而萧琬爱着他的方式,却是陪着他一路走下去么?
原来,这就是她们两个人的差别。
最后,宁静也便只余几声哧笑,有些自嘲的意味在其中,眼中突然止不住的,便落下几行清泪来,道:
“是啊,如果是他的话,也许……可以的吧”
瞧着宁静的模样,萧琬嘴角的笑容也不禁染上了一末苦涩,可以看得出来,宁静依然还喜欢着驸马的啊,爱情这东西,给人的感觉总是苦涩多于甜蜜的,可即便是如此,人们依然对它趋之若鹜,无法轻易割舍。
她是如此,宁静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从怀里掏出一方绣着一朵梅花的丝绢手帕,这块丝绢上的梅花,还是驸马亲自画上去的呢,为了防止这画被水给洗脱了,后来萧琬又将这画上的梅花直接绣在了上头,之后这方帕子便一直在自己手中了,以作留念。
将这方丝巾递给了宁静,宁静结果丝巾,轻声道了声感谢,便默默拭泪。
难得瞧见宁静此番模样,却勾起了萧琬心中的一件心事,经过一番计较之后,萧琬还是将这疑惑问出口来,言道:
“静姑娘可识得义和公主么?”
听到萧琬言及‘义和’二字,宁静身子不觉一怔,陡然间目光又充满了戒备的神色,似乎是萧琬一语触及到了宁静心中紧绷着的一根弦。
瞧着她的反应,萧琬便知道,她与义和应该是认识的,而且交情匪浅。
义和公主便是从宗亲之中选出来的一位郡主,后来被封为公主,赐号“义和”,以皇室公主之礼,远嫁突厥和亲,换来了北魏与突厥边境几年的太平相安。
当年护送这位公主出关之时,这位义和公主曾给萧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位姑娘明明知道自己此番和亲,不仅要漂离故土,远嫁番外,还有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再回归中原了。
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般女子的哭啼怒骂,而是静静地朝南面跪下扣头行礼,像是在和亲人道别一般,礼毕后又捧了一培故国黄土,说是留个念想,最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远嫁突厥了。
看着那和亲队伍逐渐消失在茫茫黄沙之间,那日,萧琬暗暗发誓,绝不会再让女子和亲之事,在自己眼前再度重演!
宁静的手死死的拽着那方丝帕,努力克制着言语之中的激动与愤恨,言道:
“殿下如何认识‘义和’的?”
宁静不愧是位聪慧的女子,听得萧琬那般一问,便隐约猜出了萧琬极有可能认识义和公主。
萧琬以边关守将的身份,保护过和亲队伍三天,直至他们安全通关为止。
在这几天里,萧琬无意间结识了这位义和公主,义和公主天性率直,与人相处也贵乎坦诚,她们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天相处,却仿佛认识许久了一般。
萧琬是边关守将之事自然是无法对宁静提及的,只能将这段掩盖不提,言道:
“义和公主出嫁之时,琬儿曾与之有过数面之缘,她曾告诉琬儿,她还有位至亲姐姐,因为出嫁之事太过匆忙,她来不及向她的姐姐拜别辞行,便托我给她的姐姐带句话。”
宁静来不及细想这当中是否别有隐情,她现在只想知道,义和让萧琬传达的,究竟是一句怎样的话,是怪她没及时回来救她的话么?还是以后都不愿再见的话语?
一想到这,宁静看起来瘦弱的身子,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让你传达的是一句怎样的话?”
最后,宁静还是问出了口,如果这是罪,她心甘情愿承受。
听到这样的询问,萧琬知道了,原来宁静当真便是义和的姐姐,这般说来,义和也是贤王萧衍收养的义女了。
萧衍不惜让宁静的妹妹顶替了前往突厥和亲的郡主,行此李代桃僵,瞒天过海之计,难道萧衍早已将目光放在了漠北突厥那儿去了?
她这位皇叔公贤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
“义和公主让我传达给她姐姐的话是:臻儿以后都不能陪在姐姐身边了,姐姐需珍重万千,务要保重身子,勿以为念。臻儿拜别!”
闻言,宁静早已泪如雨下,情难自抑。
可以看得出来,宁静对她的妹妹应该也是爱护有加的,至于她们之间发生了何事,萧琬也不便置喙什么,毕竟,命运无法自主的人,不是仅仅只有她萧琬一人。
萧琬站起身来,不再看宁静,想让宁静独自安静片刻,也许是时候,她该离开了。
“静姑娘,我萧琬今日再次许给姑娘一个承诺,他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只要是萧琬可以做得到了,定然为姑娘全力以赴。”
这是萧琬留给宁静的一条退路,也是她最后可以为宁静做的事情了。
瞅着亭外雨势丝毫未减,萧琬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了,时辰看起来也不早了呢,那个傻瓜要是一直找不到自己,大概会心急了吧。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用计框他离开,大概会很生气的吧。
“静姑娘,今日你我便言尽于此,若是有缘,只希望下次相见之时,你我还是朋友而非敌人。”
萧琬轻轻地执起放在一边许久的油纸伞,撑开,然后如同来时一般,右手撑着伞,左手提着长裙,慢慢渡步离开了莲花亭。
许是想起了什么,萧琬微微转过身来,向着宁静微微颔首,微笑着言道:
“若是静姑娘不嫌弃,那方丝帕便送给姑娘了。愿姑娘平安喜乐,无忧无愁!”
说完,萧琬又转回身去,往来时的路又走了回去,缓缓地离开了莲花亭……
她是时候该去找找那个傻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