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画,尽管想象不出图画上的线条变成高楼大厦是什么样子,但她知道,这些线条,承载着富顺哥的梦想。
“哥,明天就走吗?”
“嗯,你看,东西都收拾好了!”
“娘说的那个事,你咋想的?”淑芬指的是他们的婚事,最近娘天天念叨,让先把婚定了富顺再去江云。要不是杨泽贵阻挠,她差点强迫俩孩子搬一个屋子住。
“我那天不都说了吗?我就是你哥,是他们的亲儿子!我晓得他们担心啥子,怕我去了就不回来了,怕你找不到合意的上门女婿……”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富顺的情商出现了质的飞跃。
“哥,我晓得,其实我挺对不起你的。那会儿死缠烂打的要去读书,早晓得反正要回来种地,我真该让你去读的!”
“说那些做啥子?你这几年书也没白读哇,你看这封信,你看得懂,我看都看不懂!”富顺拿起桌子上广文的来信挥了挥。
“哎,你这么聪明,读几年书随便都能上高中考大学……不过还好,你出去遇到贵人了,命运也就改变了,也读了很多书。”淑芬笑起来,脸上凹出两个小酒窝,真美!
“淑芬,其实广文这个人还是可以的,又孝顺又懂事,他要真回来做农民也真可惜了!”
“人各有志嘛,你可不要看不起我们农民哈!”
“没有,我是说你们其实也还般配!”
“哎呀,鬼扯!”淑芬有些恼怒了,“你再说我明天不去送你了哈!”
“不说了不说了,哎,惹不起你!”
“哥,你这次去,带个嫂嫂回来噻!”
“啥子嫂嫂?”
“少装蒜!哥,你说实话,是不是又喜欢的女娃儿了?”
“没得!”富顺低着头,想起即将起航的梦想,心里激荡起幸福的浪花。
“没得才怪!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嘛?咋个娘真喊你和我订婚你还不敢了?”在知道富顺另有心上人之后,淑芬轻松地拿这个事和富顺开起玩笑。
“我……哎呀,淑芬,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都捡起来说!”
“咋个?你还真喜欢我?”
“不是……不是,我……哎呀,好久的事情了,后来就没得了!”
“那是哪哈儿有的嘛?”淑芬眨巴着大眼睛,双手托着腮帮子,突然好期待富顺说出答案来。
“那回你和我去烂泥沟……我看你……看你好好看!”面对天真烂漫的淑芬,富顺治好老实交代。在这一瞬间,他觉得淑芬和湘瑜有好多相似的地方。
坐在床沿的淑芬红着脸,两个青年谈到这个话题不免有些尴尬。“哥,你现在真没有喜欢的女娃儿?”
“有……有!在江云,后来去了海西,现在在加拿大!”
“啥子?”淑芬站起身来,他确实被这一连串只在书报上见过的地名惊讶到了,没想到这个刘富顺,还真是厌恶了山旮旯,爱上了小天鹅!
“我在建校的同学,广文也认识的……”富顺第二次向人倾述这段爱情,语言和逻辑都要清晰得多。
淑芬像听故事一样,目不转睛地侧耳倾听。啊,这个和自己一样苦命的哥哥,为什么也同样被爱情折磨得凄凄惨惨戚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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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不亮,富顺告别了养父母一家,也又一次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杨家湾!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车尾的排气筒突突地冒着黑烟,车轮扬起一阵呛人的黄土,呜呜地开往嘉苍县城。
富顺紧闭着眼睛,他连回望的勇气都没有。养母已经哭得死去活来,淑芬和淑菲姐妹同样在含着眼泪劝慰。汽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行驶,放佛要把乘客的心脏都颠簸出来。
车子翻过一道山梁,东面的天空才泛出朦胧的光明,给铺满寒霜的大地镶上金黄的颜色,山间峡谷升腾起恍如仙境的薄雾。
身后的石桥越来越渺小,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朦胧;但在富顺的心里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亲切,越来越不舍。心里的酸楚涌成一股热泪,划过嘴角的苦涩让他呼吸困难。
到了县城,富顺给七叔带了些腊肉,在七叔的职工宿舍住宿了一夜。忙忙碌碌的七叔就和他打了个照面,直到第二天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再露面。
富顺到江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江云还是那般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汽车疾驰在宽阔的马路上,江面的轮船依旧川流不息。
对于富顺,与其说是在逃避现实,不如说是在搜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