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种果树的时候,比这艰难得多。
合同重新签订,淑芬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她有机会把学到的知识用到生产中来了,聂仁昊临走的时候鼓励她,说这五十株都很不简单了,在这到处都是坡坎的杨家湾,种树确实要比平坦一些的林木乡艰难得多,要是能够全部成活明年都挂果,他再送给淑芬五十株,分文不收。
果木很快被到谢家坝的河边,国强抽空帮淑芬挑到了杨家湾,淑芬早就按照聂仁昊的要求打好窝子、培好土层,亲自一株一株地栽到地里。然后拍拍手,去帮着母亲育秧苗了。
淑芬的生活殷实而充满乐趣,两年多的磨练让她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农民。但在她的日记里,她又不甘心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她想要做一个改变土地的“新时代”农民!她的书籍也在发生着巨大变化,那些诗歌小说被锁进了木箱子里,摆在桌子上的是富顺从江云寄来的种养殖方面的教材,她好庆幸自己还能读书识字,不至于像母亲那样连化肥袋上的字都不认识。
可是,这些忙碌和辛苦并没有让她忘却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何医生。有一天,何攀背着卫生箱从门口走过,杨泽贵叫住了他。正在挑水的淑芬愣住了,加速的心跳变得忐忑不安,她生怕父亲看到了自己的日记。直到听见父亲问的是假肢的事情,她才稍稍又平静一些。可是,何医生的一个微笑,马上让她刚刚安分一点的小心脏又开始万马奔腾。
她用无数种方式去描写过何医生的微笑。白天是佛面的微风,夜晚是皎洁的明月,晴天是灿烂的阳光,雨天是挡雨的青伞;春天是满山的杜鹃,夏日是竹林的阴茵,秋天是飘雪香的桂花,冬天是洁白的雪花……细腻的感情世界、向往的理想世界和残酷的现实世界交错,小淑芬并没有因此而打乱生活的节奏,反而自如地应对着生活的各种磨砺。
新的一年,巴山一隅的石桥还发生了一些变化:各个村都成立了党支部,淑芬的二伯杨泽华被任命为杨家湾村支部书记;好吃懒做的杨桂勇竟然突然发了横财,修建了大瓦房,从外村娶了个妖艳的婆娘;不过桂英的瞎子娘继续住在山洞里给人“算命治病”,只有到了晚上她儿媳妇去取算命钱的时候才送去一点儿米汤;小淑菲的成绩越来越好,期末考试考了全乡第一名,到了春季,在一个赶场天的石桥小学开学典礼上,乡中心校和各村小学的娃娃和家长们,都艳羡地看着她登上了领奖台;杨家湾村五队队长的儿子杨泽建却争气,第四次考初中都没有考上,回杨家湾当农民了;三岔河水电站沿河搬迁工作完成,大坝越筑越高,预计年底开始发电;淑芳每天背着小海棠下地干活儿,谢国强却开始莫名地发脾气,有时候还殴打淑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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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云码头主持大局的富顺终于等回了刘永翰。
一个多月来,富顺并没有去纠正他是否真是“刀疤刘”亲生儿子的谣言,反而自如地和那些货运老板和手下的劳工们应对,只说是干爹去外地处理一些事务去了。过完春节回来的“棒棒”们对富顺的话深信不疑,并且他还想方设法和李狗子、罗麻子、张老三这三个分片的头头搞好关系,一切都有条不紊。只有原来每天无忧无虑的桂英变得少言寡语甚至丢三落四。
当然,富顺在码头张罗的主意都是李伯伯出的。从正月初一初七,两个孩子跑遍了整个江云城都没有找到刘永翰,这才哭着去了李翔的家里。李翔听了事情的经过,怒吼了一声“糊涂”!他但又实在不好责备眼泪都哭干了的桂英,而是一边安排派出所找人,一边给富顺出了这个主意。
正月初八就是码头开工的日子。“棒棒”们从附近的乡镇归来,一切都和去年一样,有些心虚的富顺每一天都要去李伯伯家求教,顺便让郑老师帮他把码头的盈利存起来。
刘永翰拖着疲惫的身子倒在了会计室,深陷的眼睛找寻不到一点点希望,当揭开那一层迷雾,曾经的人和曾经的梦都成了一片空白,最后的希望都已经断掉,除了撕心裂肺的哭,就是肝肠寸断的痛!
他去了一趟马家嘴。曾经怀过他孩子的马莲花确实早就出嫁了,只不过属于他们爱情的结晶已经被打掉,而今,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当刘永翰再次看到马莲花的时候,岁月已经在她臃肿的身躯上爬满了痕迹,一旁嗷嗷待哺的孩子使她不得不扔掉挥舞的锄头,跑过去掀起又脏有旧的衣襟给孩子哺乳。他只能选择悄悄地离开,因为村长说正在挽着袖子怒吼的那就是她现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