羹渐渐地凉了下去,绣夜正惦记着要去换上一碗,那壁厢卫淩却慢慢收回手来,起身将惇儿的手臂仔细放进被中,这才转身向我微微点头。
“如何?”我心中不由自主地情急起来,手臂急抬便要站起,急促中竟而拂翻了身侧案上的花碗。乳白色的杏仁羹洒了一案,绣夜忙忙上前收拾,“王妃小心!”
卫淩见了我的情境微微一怔,然而目中却渐渐有些释然了。“回王妃,以小人的诊断,小王爷目下只是因为饮食不调坏了肠胃而导致脱水,精神不振,气不归心。”
“积毒一说……”我犹疑着开口,却见他更快摇头。“沉疴是有的,然则却也并非如孟太医所说,性命堪虞。王妃当可安心。”
他俯身自药箱中取出笔墨,像绣夜讨了清水研墨,片刻后便开始写方。“小王爷身体固然孱弱,然而只需平日里饮食上注意调养,冬须防寒夏须防暑,并不会有丝毫生命之虞。”
“如你所说,”我沉吟着接口,“那孟太医为何要如此混淆视听?难道,只是为了在王爷面前夸大惇儿的病情,好教王爷认为他医术过人,几能起死回生?”
卫淩笔下一顿,微有拖沓之意,“……小人不知。”
我上前一步。“卫太医,今日晨上孟太医为惇儿问脉定诊,你沉默不语,然而此刻却又作出与孟太医截然不同的诊断……本宫以为你是个明白人,不是么?”
卫淩听了我这一番话,眉宇间一阵蹙动,终于是写不下去了,慢慢将笔搁在一旁,叹道:“王妃,小人只能告诉您小王爷贵体无恙,除此之外,还请王妃莫要再逼问了,小人……不能说。”
“原来是不能说。”我听了他如斯一番陈情,心底渐渐松了。至少,至少我知道惇儿果真的安然无恙的,只不知这一场迷雾究竟是谁人所布,又究竟是要迷住谁人的眼睛。是我?是拓跋朔?还是……熙华?
他似乎很是惶恐不安,一叠声道:“王妃恕罪。”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方才解释道:“孟太医是小人的恩师,小人虽不知他为何要如此行止,可是小人相信他必是有苦衷的,小人可以向王妃保证,他绝不会加害于小王爷。”
我淡淡一笑,“你保证?”看他那模样,倒真是一腔赤子之心,竟然在这掉脑袋的大事上敢替他人作保。“倘若惇儿出了丝毫纰漏,你的保证,又能挽回什么?”
“这……”他呆了呆,然而却仍是不甘,辩道:“小人留意过孟太医为小王爷开的药方,都是性情温和的药物,宁神益气的,断不会害了小王爷的身子。”
“要害一个人,何尝一定要他死?”我打断了他一厢情愿的陈述,淡淡诘问。“卫淩,你既替惇儿问诊了,本宫也信了你的说辞,那么,”我伸手拈起他方才写下的方子,轻轻一晃,望着他犹豫不定的眼神。“小王爷的身子便是与你休戚相关了。本宫不管你那恩师有何苦衷,你今夜为惇儿把脉之事会饭后不得对任何人提起,若孟岐问你,你也只说是为本宫请了平安脉,你可听清楚了?”
“……是,小人明白。”他忙忙点头。
言已至此,我情知若再逼问,也实在是无趣了,眼见时辰不早,拓跋朔估计一会便会返回,便让绣夜将方子收了起来,送了那卫淩出去了。眉妩见我沉吟不语,只当我必是担忧先前那孟太医为惇儿开的药方,近前轻声道:“王妃,那孟太医给小王爷开的药,奴婢斗胆,小王爷并不曾饮。”
我摆摆手,“不是为了这个。”
静竹沉吟道:“王妃,既然小王爷身体无恙,您也便放宽心才是,管它什么阴谋诡计,王爷如此信任您,您还担心什么呢?”
我心中只觉说不出的烦闷,这些事,前因后果通通牵扯到了一起,我恍然已似能回过些味道来了。惇儿身体无恙,那孟岐却偏危言耸听,也未在惇儿的汤药中弄鬼,那么眉妩所说那在惇儿汤药中下药的人又会是谁呢?孟岐为什么要说这个谎?他是为了误导谁?我日夜守着惇儿,要误导我他也实在是小觑了我,难道……难道……
熙华?!我脑中蓦地警醒。想起熙华得知惇儿病下后熙亮的眼神,来送补药却瞧见我仍陪在惇儿身边后的讶异不安。难道是她?如同我之前所猜测的,她控制了蕙娘那不成器的丈夫借以威胁蕙娘在惇儿的汤药饮食中弄鬼,未料眉妩警醒,兼之蕙娘态度犹疑不定,始终也不曾真正定下决心去行此无良之事。她自然不知,只当计划已步步铺展开来,所以今日见到惇儿病下便立时让手下人去放出流言,好教人人都疑心此事系我所为。
我想到她白日里那似有意似无意的一句:“小王爷今儿的气色倒是不错。”心中登时森冷。熙华呵熙华,你一心要得到拓跋朔全心的关注与爱慕,情爱也好,荣宠也好,我虽不可能拱手相让,但你若是光明正大追求你所要的一切,我未必不能容你。只是你与我之争,如今竟然殃及惇儿,你如此狠辣,我但再处处束手束脚,被动受制,我可是连自己也交代不过去了。
将计就计,简单的四个字,真正的下了这样的决心,也不过只是半盏茶的时分。
我怎能容你如此挑衅?我怎能容你如此伤害惇儿?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拓跋这个人,怎么说呢,写到如今,洛自己都有些儿困惑了。有些些偏离了原先的初衷,然而大多也是洛对于这世间男子的一点个人看法。不要妄想这世上会有十全十美的爱情,YOU KNOW,这只不过是小女生的镜花水月。
不过有一点,洛的初衷是不曾改的,拓跋是宓儿的,必须的,不然就让他下岗!
PS今日还有一更。
第五十八章 东君轻薄知何意(下)
拓跋朔回来的很晚,进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