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怎么敢去指手画脚?
说句直白点的,教坊司里的乐伶戏子,都是犯官家眷,原本出身就不低,指不定在落到这儿之前,就与官家子弟相熟呢。”
陆毓衍也不管李司乐睁眼说瞎话,起身走到堆着厚厚卷册的书架旁,长长手指慢慢沿着册子滑过:“中秋去萧家唱戏的名册,司乐应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宋玉澜和程芷珊的出身,司乐总该晓得了吧?”
李司乐一口气哽在了嗓子眼里,他哪里还能说不知道?再说不知,一会儿指不定衙役就来查册子了。
他们一个教坊司,在顺天府跟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李司乐憋着一股气,从架子上找出了当日去萧府的名单,摊在陆毓衍跟前,又咬牙切齿说了宋、程两人的出身。
谢筝记性好,扫了一眼名单。
陆毓衍随手指了两个名字,道:“请李司乐将这几人寻来,我仔细问问那天的事儿。”
李司乐唤了人来,交代了几句,哼了一声开门送客。
陆毓衍告辞,不疾不徐离开。
谢筝低声与他嘀咕:“这李司乐,似是对他的官职很不满意?”
教坊司这样的地方,虽然李司乐张口说不是“窑子红楼”,但他话里话外展露出来的态度,根本就是将此处当风月场看待的。
念书入仕,想要在官场上大展宏图,却不得不进了这么个地方,升迁恐是无望,对满腔抱负之人,憋着一股气也不奇怪了。
他无法拒绝掌柜教坊司,又从内心里看不起这里的人与物,以至于戾气深重。
李司乐对陆毓衍不客气,不也是仗着几句口头义气,陆毓衍不至于揪着他不放吗?
谢筝抬眸看陆毓衍,好端端的,不仅被人当作与乐伶交往的纨绔,还平白受这么顿气……
陆毓衍似是真的不计较那些一样,低声与谢筝道:“少不得再问问其他奉銮。”
谢筝颔首,那李司乐如此不屑与坊内乐伶接触,对于她们的私事,只怕真的知晓得不多。
至于宋玉澜和程芷珊的出身……
刚才简单听了,还来不及想,这会儿再细细琢磨,谢筝不由心惊。
宋玉澜的祖父的贪墨案,谢筝当时年幼,只隐约记得有那么一回事,但程芷珊的高祖父的案子,虽然也有些年头了,但谢筝更清楚些。
程大人曾当过应天巡抚,告老之后查出了当年卖官之罪,程家查抄,一夜之间倒下。
应天府管着镇江府,谢慕锦调任镇江时,曾好好理过十余年间,镇江上上下下的人员事故。
“若我没有记错,”谢筝顿了顿,思索许久,终是道,“程大人是靠着他夫人平步青云的,他夫人出身旧都望族,案发之前,程家有一个姑娘与安瑞伯府的小伯爷指腹为婚,换过庚帖。那位姑娘,会不会是程芷珊?”
谢筝的心砰砰直跳。
有这么一位娘家犯事的未婚妻,小伯爷再遇到入了教坊司的程芷珊,他会如何?
会不会想要掐死她?
推己及人一般,谢筝心虚得偷瞄了陆毓衍一眼。
就好像之前她一直都猜,陆毓衍想要掐死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