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自己低低的哑音这样安抚自己的奶媪。
“女……”圆妪被她嘴角残留的血迹一惊,便要起身,却被王眉又一次捂住了口,按了回去。
对担忧的圆妪再次摇了摇头,王眉抬手拭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强迫自己沉住气,许是刚刚于生死间的游走经历让她多了活下去的信心,此刻虽然她依然止不住颤抖,但是却已经能清晰思考——现在能做的,最重要的,就是放轻呼吸,保持安静。
王眉竭尽全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侧耳仔细倾听窗外的动静,另一边,掩在袖中的右手再次握紧那片冰凉,虽然不知刚刚自己如何脱险,但定是与这袖中所藏玉牌有关。这玉牌,难道真如那个道士所讲,有所神奇?
心下这疑问一现,王眉便想将玉牌拿出仔细查看。只是……王眉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圆妪,显然已经被之前的箭羽吓坏,如果玉牌真有什么异象,恐怕圆妪会再次失声尖叫起来,是以她只得压下强烈的好奇心。
但她仍不禁下意识地再次紧了紧攥拳的右手,她的紧握,却也让之前残留在手上的血迹顺着手指的纹路滴落,未等她发现右手上沾染的残血无声无息的浸入了那片冰凉,从前方后方不断传来的惊叫声和砍杀声,以及每一声惊叫后都会响起临死前的呻吟便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啊!……”
“郎君!”
“救命……”
“噗!”
透过车厢不断传来车外之人临死前的呻吟声夹杂着刀剑声,它们仿佛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王眉感觉自己仿佛就是那蛛网上奋力挣扎的蚊蝇,她使劲全身力气将再次升起的恐慌压下去,不发出任何的声音,背部靠着的车厢传来一阵阵阴寒,又似乎有些黏腻,让她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想到从那把剑上滴落的鲜血。
那奇异的感觉再次出现,她仿佛看见那剑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缓慢地滴落在马车内铺的白锦上,与她先前吐出的血一起,渐渐染红了车内的一切,而车外的一切透过那被染得鲜红的车厢投射进来,将那些持刀的歹人面容勾勒地无比清楚,甚至他们杀红的眼睛里倒影着的人影都无比清晰。
王眉眼前血红一片,不仅是这几日熟悉的人,那血泊中躺着的还有无数不识面目的身影,甚至还有一些扭曲的肢体,并非人形,而离着她最近的地方,阿母,阿父,大兄,圆妪……
手臂突然一痛,是圆妪由于紧张用力过度,抓疼了王眉。却也将她从幻觉中惊醒,后背不知何时湿凉一片,刚刚她竟是掉进了自己的臆想中不能自拔。
一阵笛音缓缓传来,低沉的音调安抚着王眉因陷入幻境而狂跳的心,柯亭笛*声仿佛来自远方,似是知道听者心中惊慌,它原本并不明快的音调此时极其舒缓地响起,仿若情人间的喁喁私语,令王眉不禁想起那个白衣飘然的人……
“女郎……”
圆妪担心的腔调再次将王眉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她使劲眨了眨眼睛,仿佛也将刚刚升起的念头努力眨了出去一样,她刚刚通红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本色。
先对圆妪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而后王眉吐了一口气,清醒过来后,疑惑顿生,她是怎么了?先是陷入杀戮的幻觉中无法自拔,之后又陷入与一个早已无干之人的回忆中难以回神。
没等她理清思绪,马车又是一阵摇晃,王眉和圆妪跪坐不稳,双双滚到了马车最内侧,同时,“咄咄”几声钝响在她们刚刚依靠的车厢一侧响起——对方竟然还有弓弩!
王眉此刻不知怎么,反倒无比清醒理智起来。难道极度的恐惧竟是麻木?王眉自嘲一笑——自己这种时候还有时间想这些。随即眼神一凝,透出无比的坚定:要先活下来!和圆妪一起活下来!
信念一起,王眉才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不知是刚刚的幻境太过真实,还是如今的境况已经严峻到极限,骨子里升起的冷然已然盖过所有她的本能反应,她虽然感觉手脚依旧冰冷,却已经不再颤抖。
但是——“咳咳咳咳……”
不知是刚刚扑倒圆妪的动作太猛,还是她刚刚吐血的缘故,原本就沉积在她胸腔的那股咳意竟是再也压不住,王眉死命地咳嗽起来。
手背上传来点点温热,低头看去,却是圆妪滴下的泪水。王眉向她望去,又一次望见她大睁的眼睛中倒映出的面目毫无血色的自己。
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王眉此刻恨透了自己这孱弱的身子。如果,她可以强健些,是否就可以护得自己和圆妪的周全?
车外的弓弩手却不给她遐想的时间,连续不断的咳音给他们提供了再好不过的指向,只听一阵急响,无数弩箭插入车身的声音令王眉刚刚止住颤抖的身子再次泛起恐惧。感觉身后一沉,竟是圆妪承受不住惊吓晕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数支箭羽也已携着风势透窗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