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终身,无论如何也轮不着倪二这样的人物,倒是极有可能落在松纹这种家生小厮的手里。可是真论起来听话、论起来淳朴疼老婆,只怕十个松纹也赶不上一个倪二罢了。
冯紫英扬鞭策马就去了那家好味斋,进门四下只一顾,就寻了个座位,敲着桌子要酒要菜,不过一刻钟就喝得带了三分醉。话不过三句,寻了掌柜的便高声问道:“我看你店里吃食甚好,你这店可要兑么?我出银子买。”
掌柜的额头涔涔,苦笑不已:“这位爷,刚才已经有了一位爷提了也要买。您看……”
冯紫英哗啦一下子便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了一地:“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跟冯爷我抢店面?你这店今日姓了冯便罢,若姓不了冯,我今日扔一只死老鼠,后日藏一只死蛇,过个三天五天,便找了人来与你门口扮无赖,躺在地上哼上几声,管保顺天府拿了掌柜的去,逼着你东家将房契乖乖双手捧上去才换得了人来!”
隔壁桌上坐的正是仇英,闻言不禁色变。
这桩桩件件,正是自己吩咐人去强买倪二酒楼的招数,怎么,那酒楼竟真的与冯紫英有瓜葛,他竟然还找上门来了?
转念一想,冯唐如今年岁已高,一个神武将军的虚衔搪塞着身子,必定再没有升迁之路。至于他这个满京城闻名的纨绔儿子冯紫英,除了会一个酒后挥拳,还会得了什么?自己父亲官位正在要害,自己又正与吏部天官的侄女儿议亲,怕他一个无职无衔的黄口小儿做什么?
仇英冷哼了一声,重又坐稳了身子。
谁知冯紫英岂是个按理出牌的主儿?听得他一声冷哼,就似立即逮住了天大的理一样,一个趔趄就迈了步子过来,手一伸便搭在他肩上:“你哼甚么?你不服?”
仇英一看他还拿着马鞭的手,目光一溜便瞧见了他马鞭子上竟然还有马身上的鬃毛泥黑,登时大怒,跳起来甩脱了冯紫英的胳膊,指着他的鼻子,话都撕开了嚷:“倪二那酒楼与你冯家原本无涉,是你定要横架一梁!我们爷们儿在京里也算是有字号的,没个你来插一杠子我就该退让的!你若觉得不爽,大不了我加你一股,酒楼到手,咱们俩二一添作五!可你却如此不懂世事,竟找到这里来坏我的好事!大爷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真当姓冯的便能在这四九城里平蹚了!”
冯紫英哈地笑了一声,马鞭往桌子上啪地一搁,瞪眼喝道:“我姓冯的在京里平不平蹚,乃是当今说了算!你们爷们儿在京里有字号,也是当今赏赐的福分。都是皇上的狗,难道西洋哈巴儿便比看家土狗高贵了不成?酒楼是倪二的,他乐意给我,那是他自愿,我接着,那是我自愿。我们两家你情我愿了,你却动用了同样是皇上的狗奴才,来压着我们的头冲你个王八低下去,难道竟然还是我们的错了不成?你想教训我,好啊!大爷我好些日子没打架,我tmd正手痒呢!”
矫情完了歪理,手腕一抖,一鞭子便抽在了仇英身边小厮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