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贵妃娘娘时不寒酸,便是我们当臣子的本分了。可现在看来,当今未必便是真心让椒房归省,只怕更多的,是要看看谁家藏着掖着,谁家坦荡干净……”
林黛玉将贾母的话一一对探春尽情说了,低声道:“所以你瞧,老太太只怕是要拿着我带回来的先父的银子去填那座省亲别院的坑。我前头给你的银子,你还是帮我收着的好。不然,煞费苦心经营回来的出息,再被不明不白地也填了进去,我以后可真的是一草一纸都要靠着贾家了。”
贾探春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心思压根不在银子二字上,而是远远地想到了别处!
一拍案,贾探春腾地站了起来,眼睛越来越亮:“老祖宗果然是老祖宗!我说为什么家里无论如何不令子弟们用功读书,老祖宗宝贝二哥哥到了那个样子,却也不肯教导他朝局世情!珍大哥哥那样胡闹,大老爷那样庸滥,二老爷这样不知变通,她却统统放任……”
林黛玉吓了一跳,待听她这样连珠炮一样地猜了过去,轻轻地掩着嘴笑了,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到如今才想通为什么两府里的男子都是些废物,女子们却个个出色!”
贾探春大惊,旋身紧紧地盯着黛玉:“你竟然早就知道?”
林黛玉笑弯了眼:“哪一朝的皇帝不多疑?四王八公富贵了近百年,虽然渐渐都没了实职,却余威仍在。若是子孙们再出色起来,仗着祖辈的余荫,再加上彼此同气连枝、姻亲不绝,这样庞大的势力,即便是再英明宽厚的皇帝,只怕也忍耐不下。外祖母乃是那一辈上最出色的女子,眼光之准,当世罕见。史家原是要把她送进宫的,是外祖母自己不愿意,说果然去了,必定无子早逝,必没有好果子吃的。荣公意外听见这一句,苦求再三,史家老侯爷才勉强点了头。”
贾探春羞得回手敲自己的脑袋:“日日只觉得自己聪明,原来我就是个现成儿的傻子!老太太那样的大才我不去请教,天天自己瞎琢磨,可不是闭门造车么?”
林黛玉盈盈笑着,却不赞同这话,摇头道:“老太太虽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但敌不住已经年纪大了,心软,看顾子孙的心思越来越重。就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倘若真能拿着我林家的银子再支撑个十年八年,大嫂子就能把兰哥儿教养出来。大房那边因着凤姐姐和琏二哥哥都是胆大妄为的人,难保不会犯在谁手里。到时候只要稍稍敲打,只怕他两口儿会立即拿着爵位换了平安。只要爵位从长房换到二房手里,宝玉和兰哥儿一个耿介良善,一个知书识礼,不论哪一个承爵,都能保贾家再平安几十年……”
林黛玉说到这里,却忽然冷笑了一声,低声道:“这如意算盘,老太太打得太响。可惜,她忘了,大舅舅一家子爱财悭吝,却又都无知无畏。只怕惹祸便会捅破了天去。到时候积重难返、回天乏术……”
贾探春的脸色让她越说越难看,苦笑一声,方低声道:“说的也是。不能单等着老太太铺垫,咱们自己,也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林黛玉颔首,忽然调皮挤眼儿,笑道:“何况你又是那样的经商奇才,如何能白撂着浪费了效用呢?你且拿着咱们的私房银子去经营,日后也算是给家里人留个抽身退步的地界。”
贾探春听到这里,冷笑一声:“若说是为了给咱们自己留个抽身退步的地界,我倒还有心情忙一忙。若是为了那群蠹虫,请恕我身娇体弱,我才不替他们做嫁衣裳!”
两姐妹当下又低低地说了许多私房话儿,直到待书和紫鹃来劝歇着才罢。
自此,探春和黛玉每日上下午各一个时辰,一起抄经写字读书。宝玉陪着坐了一两回,竟也觉得有趣,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跟着写字读书。反倒令贾政和王夫人欣慰地议论了许久。
贾母更是喜悦,叹着气让鸳鸯一次一次地往贾探春房里送好东西,直送得探春不好意思起来。过了三个月,便连忙把自己腌制好了的果脯、干菜,和酿得了的果酒,一一拿出来分给各处尝鲜。
引得王熙凤笑个不停:“果然,那十几个坛子,没一个是空的。”转天却又收到探春亲手做的睡鞋,待书私下里送来,千叮咛万嘱咐不得跟旁人提起,平儿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