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情本来是个正常的事情——一场风寒缠绵,染了重疾,没能救治回来,没了。
但旺儿媳妇吃多了酒,在外头颠三倒四地说了一件事出来,众人便对贾瑞之死有了三分疑惑。
探春心中一动,问:“周瑞家的被赶回王家之后,琏二嫂子身边,是不是只剩了旺儿媳妇一个?”
小蝉想了一会儿,方道:“倒也算不上。之前周瑞家的也只听太太的调遣,琏二奶奶若要使唤她,也得亲亲热热地喊一声周姐姐。这个旺儿却是琏二奶奶自己的陪房。一直以来,琏二奶奶的私密大事,都是只委她一家子的。另外的三个陪房,似乎琏二奶奶都发了外头,管理她的陪嫁,一个管庄子的,一个管铺子的,好似还有一个去了金陵那边的。”
探春恍然:“原来如此。”
小蝉憨憨地笑:“这个跟太太是一样的。太太当年也陪来了四家人。只有周瑞被留在了府里。另外三家子也都在外头替太太管理嫁妆出息。这不是前儿周瑞家的被送回王家了么?太太就把外头的一房家人叫回来了,叫做吴祥的。如今听得说,竟是把最早周瑞他们家的差事都接了过去:男的管两季租子,女的管太太奶奶们出门子的事儿,家里也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听得说在外头管太太的陪嫁铺子,女儿则已经嫁了人。”
说到这个吴祥的儿女,探春忽然想起了周瑞家的女儿,便问:“周瑞家的女儿怎么样了?”
小蝉便摇头:“那家子的女婿势利得很,一开始周家的被撵,他立马就翻脸了,天天打骂妻子。后来听得说,不知怎么攀上了咱们家那位现在金陵做知府的连宗的远亲,直接跑去了金陵做生意。不知是抽了什么疯,有一日忽然便又对着周瑞两口子嘘寒问暖起来。所以如今周家一家子都靠着这个女婿,竟是合家都被王家干脆送了金陵那边去了。”
探春点了点头,毫不意外,以周瑞家那个早就跟贾雨村有旧谊的冷子兴的聪明劲儿,只怕如今跟贾雨村的交情会更加牢固才对——他可不是那个张嘴就揭人老底的傻门子。
只是——王家的人脑抽了么?怎么能把熟知贾府甚至四姓诸多秘密的周瑞家的送到别人手上?
探春百思不得其解。
小蝉笑道:“奴婢今儿倒不是跟姑娘说这些。刚说的那位瑞大爷,不是断断续续地病了好几个月么?各种药吃了个遍。最后吃独参汤。那是吊命的稀罕物件,代儒太爷家里一向清贫,哪里买得起?便来府里求各位主子。旺儿家的前儿喝多了,在外头说,太太让二奶奶给称二两人参,她奉命送去,结果打开纸包儿一看,那参早朽成了木头,几根须子倒新鲜,可惜也就只比头发丝儿粗一些罢了。”
探春皱眉道:“这个话真是她嘴里说出来的?”
小蝉耸肩笑道:“可不是么?据说还嘀咕着说那位瑞大爷死得很是活该什么的话。不过后头的话太过吓人,大家伙儿都不肯确凿地说听见了。只是风言风语地在传。”
贾府的闲人多,每个人一句话,对着对着便能把真相对出来。到时候,被小叔子调戏这个话一旦传到贾琏耳朵里,只怕顷刻间就是一场大闹。何况,致人死地这种心思,怎么能被拿到台面上来炫耀?这样的话,也是个心腹该说的?
贾探春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凤辣子倒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可无论如何,只怕都架不住有这样动不动就坑她的猪队友。咱们且慢慢看罢。以后她的事儿,咱都不管了。”
小蝉听着这“猪队友”三个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想越觉得形象,咯咯地笑个不住。
贾探春嗔了她一眼,方道:“罢了,知道你们的心了。去传饭来吧。”
翌日便是贾政生日的正日子。
宝玉探春贾环,加上李纨贾兰,清早起来便去王夫人正房去恭恭敬敬地给贾政叩首祝寿。又都送上了寿礼。贾政看着贾探春送上来的布鞋,眉心微微一蹙:“这样华丽?”
旁边站着的赵姨娘便满脸不高兴。
女儿好心好意做的,还挑三拣四——以后不让女儿给你做了!
谁知贾政说完,竟是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直接把脚上的鞋换了下来,嫌弃地穿上了探春亲手做的鞋子,在地上踩了踩,咳嗽一声站了起来:“罢了。都跟我去见老太太,外头也就有人来了。”说着,亲手携了贾兰,当先走了。
这下子,换了王夫人冷了脸色,赵姨娘忙低下头,掩去了满面喜色。
贾探春揽着贾环的肩膀走在最后,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今天啊,消息应该来了罢……
贾府烈焰烹油、鲜花着锦的“好日子”,应该就在今日了。
(第二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