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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凌虚殿,阴无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妹妹阴妙童已在殿中相候。他不由暗自一惊,自己的嫁衣功久不习练,功力竟是已落在了妹妹之下,再加上这些日里自己神思不属,连她近在身边都未曾感应到!
“你来做什么?清平早已不是你的威胁,如今隐儿也被贬去永州,大裕的江山已开始动摇,这些还不足以让你满意吗?”
阴妙童看着哥哥那张忽然间变得苍老了许多的脸,心中竟渐渐生出了一丝酸楚。
她不由轻叹了一声,道:“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的儿子宇文继恒已经登基,成为了大戎的皇帝。从今以后,这天下已不再是你我在相争,而是成为了下一代人的逐猎之物。不过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不能再回头,只能继续斗下去,直至天下一统。”
“之后呢?”阴无崖漠然问道。
“之后?”阴妙童怔了怔,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之后?”
“统一天下之后,你要怎么治理这个天下?”
“我们现在做的不就是在治理这个天下吗?只不过到那时不再是南北割据,而是天下一统罢了。”阴妙童漫不经心地笑道。
“几十年或是几百年后,帝国崩塌,再次战乱四起,群雄争霸,最后又有某个似你我一般的人来重新统一天下,是这样吗?”
阴妙童皱眉道:“这世界向来便是如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代更迭,江山易主,谁又能改变得了?!”
阴无崖摇着头道:“是啊,这世界向来如此,谁又能改变得了?可是偏偏有那么一些傻子,心甘情愿地去牺牲,幻想会出现一个清平世界!”
他看了一眼听得目瞪口呆的阴妙童,突然奇怪地一笑,“不知为何,如今我竟然觉得自己也想变成那样的傻子!”
阴妙童盯了自己的哥哥半晌,冷笑了一声,道:“你想做像清平那样的傻子便由得你去做,反正还有我来实现母亲的理想!”
“如何实现?继续用你的身体去跟那个魔头交换吗?他靠吸取他人的内力来保持容颜不老,当你年老色衰对他无用之时,他还是会向你下手的!”
阴妙童又是冷笑了一声,“我岂会让那个魔头一直摆布下去!可是我不会杀了他,我要看他自食其果,让他也尝一尝痛失至爱之人的滋味!
“你——,你究竟做了些什么?”阴无崖看着妹妹那渐渐变得有些疯狂的眼睛,沉声追问道。
“我与那魔头生了一对孪生子,可是我事先已将那个男孩藏匿了起来,只将女孩交给了他。老来得女,那魔头对她爱逾性命。
我劝他将嫁衣功传给她,如此一来,在他活着时当然可以保护女儿,而等到他大去之时,可以将自己的内力全部留给这唯一的女儿,从此她便会成为世间第一高手,再也不用担心她会受到其他人的伤害。那魔头果然被我说得动了心,一年前便开始教他的女儿嫁衣功。”
“他的女儿?妙童,那也是你的女儿啊!”阴无崖厉声大喊,想唤醒这个已经走火入魔的妹妹。
阴妙童却是几近疯狂地笑了起来,“我从来就没有这个女儿!我只有两个儿子!而且将来我要让那个魔头亲眼看到,我的儿子是如何亲手将他女儿的内力全部吸走的!”
就在这一刻,阴无崖终于意识到,自己完全错了!
当年他选择离开,虽是有保护幼妹的意思,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认同了母亲一统天下的想法,所以他才会只身来到南方,辅佐浩星奇打天下。
为了这个天下,他帮助浩星奇用计迎娶了清平公主——那位他自十二岁起就烙印在心间,从此再也无法抹去的女子!
可是最终这一切所换来的结果又是什么?他所想要保护的幼妹已经变成了一个心态失常的疯子,而那个他所深爱的女人,也变成了一个失去至爱且又失去自由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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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王浩星潇隐离京北去的当日,国师阴无崖向裕帝浩星奇请辞,欲到济世寺落发出家。
浩星奇当然不准,可是阴无崖去意已决。
于是,他们君臣二人又像多年前在重渊时那样,促膝长谈了一整夜。
翌日天明,浩星奇终是含泪答应了阴无崖所请。
一月之后,阴无崖在济世寺剃度,法号心悔。
永定二十四年,心悔大师在济世寺圆寂。
人生多迷途,都说天意弄人,可是谁又说得清楚,那些发生过的一切,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们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