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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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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楼,排列数张书案,上面堆砌着宣纸,狼毫数支,一方砚台、镇尺。

    柳自清描摹大家字迹,颇有神韵,却又另外自成一种字体。

    隽秀飘逸,暗藏凌厉,微露峥嵘锋芒。

    女子一头青丝高绾成髻,一袭大红色的纱裙,绣着云纹图案,裙摆滚一圈金边,十分华贵。

    “公子的字,让小女子相信‘字如其人’这几个字。”雪珂素手挽着旋绕于手臂间的披帛,拿起柳自清搁在砚台上的狼毫,重新铺展一张宣纸,挥洒自如,一蹴而就一句诗词,浅笑嫣然的望着柳自清道:“不知公子觉得小女子的字,如何?”

    白云堆里茗烟青。

    柳自清睨一眼,垂目不语。

    雪珂并不因为他的冷待而退却,指着这一句诗道:“我觉得这句诗极适合公子,一时有感而作。”

    兰阳下来,便听见此女露骨的话,脸色愈发难看。“自清。”兰阳淡定从容走来,站在柳自清的身旁,娇嗔道:“等你许久,怎得不上去?”话一出口,兰阳觉得连流动地空气都静止了。

    不说柳自清,她自己都吃一惊。

    她在一个似乎对柳自清有意的女人面前,宣告对他的占有权。

    不经思考,脱口而出的话,令她心生后悔。放在之前,以他对她的维护之心,必定不会让她在陌生女人面前下不了台面!

    可最近情况不同,兰阳拢在袖中的手,仿佛沁出薄汗,泛起一层湿濡。

    沉默,令她觉得可怕的沉默,一直在延续。

    兰阳抬头望向柳自清,他一双眸子正沉沉望向她,似笼罩一层雾色,心中微微一动,倒觉得这女人的诗句果真贴切。他一双眸眼宛如茶雾,沉静而雅致。

    他线条薄锐的唇角,带着一抹冷然的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怔然的脸。

    兰阳心里倏然紧张,担忧他下一瞬,那张薄唇吐出伤人的话。

    “自清,自清……果真是好名。”雪珂妩媚的眸眼流转着粼粼水波,眉眼都弯了些许,望着他身旁的女子,并不将她宣告柳自清有主的话放在心里,上下打量一眼兰阳,触及她一身火红的衣裳,皱了皱眉:“你穿着真难看,不过眼光倒是好。”意有所指看向柳自清。

    兰阳眉眼一挑,望着雪珂麦色肌肤,反唇相讥道:“姑娘这相貌是衬这红,但是没有人告诉你,你穿着这颜色和碳球一样么?”

    雪珂脸陡然一沉,布满阴鸷。

    柳自清收卷好那一副晾干的字,闻言,不禁看一眼雪珂,拉着兰阳的手臂,往楼梯间走去:“等久了,有多久?”

    兰阳莫名地,觉得他问的并非是方才她情急之下说的话。

    臂间的手握得紧了几分,将她神游地思绪拽回来,被他盯得不自在,有些话再不如以往那般随口可说,“你心里头明白。”

    柳自清唇边掠过一抹自嘲,松开手。

    “你是哪位府上的公子?”雪珂挑衅看一眼兰阳,眼中流露出对柳自清的势在必得。见并无人答话,脸上笑意渐深:“我叫雪珂,我们定会再见!”

    兰阳自鼻腔里哼道:“招蜂引蝶。”提着裙摆,快步上楼。

    想起之前的举止,兰阳觉得她是魔怔了。

    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兰阳愈发觉得柳自清一定知道她就在墨馆楼的某个角落里,窥看他!

    面颊腾的通红,恼羞成怒!

    “嘭——”

    雅间被关的震天响。

    谢桥看着雪珂离开墨馆楼,四个人跟着出去,眼底闪过一抹思索,见到兰阳进来,正色道:“此女太眼生,并不像是京城中人。”出行身旁虽带着一位婢女,暗中却藏有几个人保护她,可见其身份不一般。

    她方才说话的语气,根本没有将兰阳放在眼中,明知柳自清与兰阳之间的关系,仍旧不在乎,仿佛她看中了,最终会归她所得,那是身居高位者才有的思想!

    她的身份,隐隐呼之欲出。

    兰阳也瞬间猜到,面色阴沉。端起谢桥斟的茶,放在唇边,嗅着茶水清香,冷笑道:“明日成婚,她敢来抢婚不成?我可不是泥捏的!”

    “你心中有数便好。”谢桥目光微微闪烁,荣亲王韬光养晦,雪珂提出要嫁给柳自清,皇上为安抚大庆,或许会同意。荣亲王断然是不会违背皇上的旨意,相反皇上透露出这一层意思,只怕荣亲王会率先为他分忧。

    谢桥瞥一眼一楼,并不见柳自清的身影,“咦,你不是下去逮人了?他呢?”

    兰阳手指微微收紧,她将他扔在楼下,便是知道他知晓她在三楼哪座雅间,可他却不曾上来。

    男人都是这般忽冷忽热?

    褚明衍如此,柳自清亦如是。

    亲事他所提,如今倒像是她逼迫他而为。

    “他是来会友。”顿了顿,兰阳心中烦闷,继续说道:“且看她如何想。”她的婚事,怎得就这么不顺畅?都只差临门一脚,出现事端。“他想要做驸马,飞黄腾达,我也不拦他……”

    谢桥听到响动,伸手捂住兰阳的嘴。

    “柳公子,郡主在里面。”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

    兰阳惊愕的望向紧闭的门扉。

    他来了!

    谢桥心中暗道,只望柳自清并未听见兰阳那一番话,不然只怕心中会有旁的想法,认为兰阳对他并不上心。

    “子书,堂妹她说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怕是你方才让美人心折,她吃醋了,口是心非。”燕王替兰阳开解的话,传进雅间。

    谢桥看一眼兰阳,此刻说什么话,都于事无补,只能往好处想,柳自清不计较。

    兰阳双手交握,手指绞拧,故作镇定,望着缓缓打开地雅间门,燕王自前面走进来,朝谢桥略一颔首,侧身让柳自清进来,打着圆场道:“你们二位明日便要成亲了,听哥哥一句劝,莫要闹别扭了。”转而,呵斥兰阳道:“自清的为人你信不过?方才那女子孟浪不矜持,如此轻浮,岂会入得了自清的眼?”

    兰阳闻言,蓦然看向柳自清,触及他雾色沉沉的眸子,垂下头来。倏然,记起二人的初相识。

    论起轻浮孟浪,她只怕比雪珂有过之无不及罢?

    柳自清似乎也因燕王的话,想起当初翰林院门前,张扬如朝阳地兰阳,扬言要纳了他。嘴角隐隐含着一抹笑意,似想起什么,那么浅淡的笑痕,转瞬即逝。

    谢桥可是听说过兰阳缠着柳自清,为躲避兰阳,他闭门不出的传言,如今见她心虚的模样,便知是真了。

    坐在兰阳身边,凑头到她耳边低语道:“烈女怕缠郎,反之亦然,当初柳自清把被你缠的弃械投降。你觉得他冷待你,可以故技重施。”

    兰阳大窘,她哪里还有那份胆量啊?

    当初也不知是犯什么浑,那般轻佻,对他死缠烂打,最后又将他弃之敝履。

    他眉目冷清,辨不出喜怒。

    兰阳放弃了,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之意,他爱咋想就咋想!

    她心中本就是如此想。

    “我送你回府。”柳自清微凉如冷泉的嗓音在雅间里响起,目光淡扫一眼垂头望着匣子的兰阳,静静站在门口,等着她。

    谢桥推她一下,兰阳站起身,抱着匣子跟在他身后离开。

    燕王见二人离开,在谢桥对面坐下。径自拿起茶杯,斟一杯茶,缓缓说道:“最近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谢桥与淮阴侯府关系匪浅,淮阴侯府嫡次女嫁给太子,而谢桥因为当初之举,救下皇后,太子却对她放下成见,过往仇怨似乎一笔勾销。而前不久秦蓦带着谢桥去庄子上,邀请不少人,他不曾收到邀请,可太子与太子妃却是去了。

    不得不令他多想,谢桥会否因为褚明珠的关系,而与太子结盟!

    毕竟,这世间哪有一辈子的仇敌、盟友?

    谢桥如何不知燕王是为何事而来?

    “燕王妃近来可安好?”谢桥睨一眼面色深沉的燕王,见他点了点头,方才道:“王爷该知晓我家郡王,人人想要拉拢,不请自来的之人,时常有之。若是因为庄子上的事而忧心,大可不必。”

    燕王面色稍霁,开门见山道:“太子……本王不怕你与他结盟,实在是忧心你与太子妃的关系。”

    谢桥摘下一片树叶,扔在水杯中,扳下两块细小的糕屑扔在上面。

    燕王不解的看着她的动作。

    谢桥吹一口气,树叶翻转,两块糕屑缓缓沉在杯底。

    燕王一怔,便听谢桥说道:“我与王爷便如这两块糕屑,大风刮来,祸及王爷,我也未必能够幸免。”忽而,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王爷最是明白,太子因为何时方与我化解恩怨。”

    燕王瞳孔一紧,皆因利用太后、皇后,打压季云竹。

    谢桥虽然救了皇后,可皇后也是因她而病倒。

    太子若知晓——

    燕王幽冷的瞳眸里渗出丝丝笑意,笑意亲和友善:“望郡王妃能够谨记今日之言,若为本王铺就凌云路,助我荣登大宝,定以公爵王侯之位相待。”顿了顿,意味深长道:“郡王对郡王妃情深,定会与你同心。”

    “王爷静候佳音。”谢桥起身。

    燕王做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先行一步,随她一同出墨馆楼,心中仍觉的谢桥答应的太痛快,反倒不安起来。

    “相信郡王妃定不会辜负本王对你一片拳拳之心。”燕王目光灼灼的盯着谢桥。

    谢桥勾唇一笑:“王爷全心信任,容华定不负你所望。”放下帘子,马车缓缓驶离。

    燕王一颗心,落定下来。望一眼四周,紧跟着乘坐马车离开。

    而另一边,朱氏自铺子里交接出来,一眼看见谢桥与燕王自墨馆楼出来,有说有笑,极为熟稔。眼睛一眯,心里浮上一丝疑云,转瞬敛去心思。坐上轿撵:“回府。”

    ——

    兰阳出嫁这一日,吉时选在午后,便是在荣亲王府用完午膳,方才回柳府。

    谢桥天光微亮,便去了荣亲王府。

    兰阳已经梳妆好,凤冠并未戴上,此刻正坐在床榻边。屋子里除了忙活的婢女、婆子,别无他人。

    谢桥微微一怔,她原以为会碰见荣亲王妃。

    兰阳看出谢桥在搜寻着谁的身影,冷声道:“她不乐意这门亲事,架不住父王,所以昨日里已经去国寺里。”以此来告诉她,她有多不看好这门亲事。

    不过,无所谓。

    兰阳觉得只要离开荣亲王府,去何处都可以。

    “兰阳……”

    “安慰的话不必说,她不在我倒觉得极好。她看不上柳自清,留下来只会冷嘲热讽,让他下不了台,旁人看了笑话去。”兰阳并不觉得遗憾,唯一觉得是缺憾,便是大哥未曾送她出嫁。

    谢桥颔首,将她鬓角一缕碎发拂至耳后,询问道:“昨日他送你来,不曾说什么罢?”

    兰阳摇了摇头,他就仿佛事情没有发生一般,反倒令她愈发忐忑不安。

    她是有脾气、有事情当场发作,宣泄后,便会同无事人一般。

    最可怕的便是柳自清,他将好的、不好的,全部记在心里头,待到积累一定程度后,便会爆发。

    而他在忍耐的同时,她或许在试探他的底线,一着不慎,触碰到他的逆鳞,便会无可挽回。

    “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叮嘱我早点休息。”兰阳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似不计较,可什么都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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