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一事,好奇问道,“对了,时才只见你的阿娘,却没有见到令父,不知他可有在家?”
钱秀珍神色黯淡,低声言道:“阿爷在十多年前不甚坠崖而亡,我们几兄妹都是阿娘一手抚养长大的。”
陆瑾听得肃然起敬,他心知寡妇独立抚养子女所受的苦楚和劳累,不仅要忍受别人的白眼,更要受到一些闲言琐语。
想着想着,他不由想起了陆三娘,沉默半响忍不住一声喟叹。
将钱秀珍送走后,陆瑾这才走入了跨院寝室中。
寝室狭小局促,一张床榻一张案几一个衣箱便是全部的事物,或许是经常有人经常打扫的关系,屋内看上去竟是分外的整洁干净,特别是那崭新的被褥,更让陆瑾生出了想要躺在上面大睡一场的感觉。
将带来的衣物整整齐齐地放入衣箱,陆瑾拿出路上吃剩下的几个蒸饼,寻思将其拿到厨房热热将就一顿,待到明天再去市集采购米麦果蔬,再行起炊。
信步走出跨院,陆瑾朝着厨房而去,好在钱家不算太大,并没有迷路之虞,没多久他便站在了厨房所在的院内。
院子青砖铺地,围墙下面堆码了许多柴薪,而作为厨房的青砖大屋简单粗犷,缕缕青烟从烟囱内冒出,融入了沉沉的暮霭中。
陆瑾正欲入内,突然听见厨房内传来粗声粗气的女声,正是那钱夫人,只听她有些不悦地言道:“二娘,你做这么多汤饼干什么?难道是为那陆氏郎君准备的?”
“阿娘,陆郎君初来此地,只怕今晚饭菜还没有着落,我们作为东道,替他准备一碗汤饼也算合情合理。”
陆瑾听出这声音正是钱秀珍的,略一思忖,他轻步上前,站在微微隙开的窗户旁朝着里面一望:青烟缭绕中,钱夫人和钱秀珍母女面对而站,炉灶台面上搁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显然母女俩正有着一番争执。
这汤饼也叫做面片汤,为唐朝北方家庭惯吃之食,具体作法是将面团切成拇指长宽极薄的一片,然后丢入沸水中煮,煮好之后配上佐料以及猪油、葱花,便是一顿香喷喷的美食,有条件的家庭还在汤饼中配以羊肉、鸭肉等等,与后世的臊子面已有几分相似。
钱夫人肥胖的身子在烟雾中尤为的明显,她冷冷一哼道:“就你这丫头好心,阿娘我一天含辛茹苦将你们抚养长大,你们就这般胳膊肘往外拐?可知一文一钱都是来自不易也?”
钱秀珍默然半响,涩然开口道:“可是阿娘,汤饼既然已经做好了,如果不吃着实浪费,你看……”
一言未了,钱夫人突地双目一瞪,语气却是不容忤逆:“留着!待到大郎他待会儿回家宵夜!”
“是!”钱秀珍点点头,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站在窗外的陆瑾苦笑了一下,也不好意思在进去,索性将手中的蒸饼放回房中,独自出门而去。
夜晚的永宁坊,依旧是热闹一片。
华灯高照下,长街上人来人往高车穿梭,沿街行来,万家灯火中夜市煌煌,一片灿烂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