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因着这事,吕秋之果真心细如尘。
“小小官宦之家虽不比后宫复杂,却也非无半点争斗,我虽是白家嫡次女,但终是多年未归,许多事早已事过境迁,亲情想必也淡了许多。在十二岁豆蔻年华离家,年后我便二十有一了,有些事早已不同,何况如今我虽赐婚于君子恒,但我同时也被撤了女官之职。没了这正三品,于白家而言,我已并无大用。”
白青亭温婉一笑,“所幸,我还有君子恒这棵大树可攀附,总算不会跌得太彻底。”
吕秋之听之思之,她倒是未曾想过这些,如此白司记果真要比她细心思虑长远多了。
她了然道:“怪不得姐姐当初拼着与皇后娘娘作对的险,也要插手于白司记不被太子殿下收纳入府一事,白司记果真要比我更懂姐姐,更为姐姐思虑长远,秋之自愧不如!”
白青亭笑着,未再说旁的话。
其实白瑶光并未如吕秋之想的这般周全长远,不过是白瑶光深知她非真正白家嫡次女的真实身份,怕她在白家露了陷引来杀身之祸。
坐着君子恒的马车慢慢渐行渐远,离那雄伟巍峨的皇宫越来越远,宫门前的那几个人影也越来越模糊。
白青亭放下马车侧面的小格窗布帘,心情竟是五味杂陈,说不上好亦谈不上坏。
经此一别,再见不知何时。
或者,再无相见之日。
沉默间,君子恒握住她的手,说道:“方女史的心疾,我自会寻出根治之法。你不必过于担忧。”
白青亭点头道:“有你在,我自不必担忧大姐姐心疾。只是……”
“什么?”
“帝心莫测,朝堂万变,你万事皆要小心!”
争权夺位,凶险万分,随时皆可人头落地,满门尽灭。
三皇子龙玟一倒。其派余党树倒猢狲散。其中党羽重则性命不保,轻则不是被抄家便是尽为官奴官妓。
因着明天睛,君子恒方卷入五皇子龙琮争皇权的漩涡当中。
如今明天睛便是她。她便是明天晴。
因她之故他方涉险,她怎能放心得下?
“我自会小心,你不必挂怀。”君子恒一笑,从车里暗格中拿出一物。
一本极厚的画册。
他将其递给她:“回海宁府的路上多拿出来看看。记熟了画册其中所记,你便不怕入白家却不识白家一人的糗境了。”
白青亭接过翻开。画册里画有画像,画像旁尽是注解,姓甚名谁、排行第几、年芳几何、性情如何等等各种详解,竟是白家人物图解!
她讶然道:“这画册……你什么时候有的?”
“自知晓你顶替了白家嫡次女的身份。我便开始着手准备。”君子恒理所当然道,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扇,扇出夺目的光彩来。
白青亭默默地痴痴地看着他好一会。如此思虑长远周全,她竟无言以对。
她想。这辈子嫁给他……
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明日起程,今日她先回了南岩大街白府,还有许多事要安排嘱咐。
下了君家马车,她与君子恒便分道扬镳。
目送着白青亭踏入白府之后,君子恒方与小三入了隔壁君家。
一入白府,小年子便迎了上来,姐姐长姐姐短,在她耳边叽叽呱呱个没停。
她就纳闷了,一个堂堂小小男子汉怎么能像个长舌妇般呱噪!
是不是让小四给教歪了?
白青亭当下考起小年子打探消息的本事来。
小年子那答得一个叫做溜!
其神采飞扬,得意洋洋,眨着明晃晃夸我吧夸我吧之意的小眼睛,差些让她给他颁个小红花以示奖励!
果真一日千里,长进了不少。
考完后,小年子又是一阵麻雀乱叫。
白青亭不理他,一路嗯嗯嗯地随意应着敷衍小年子。
“停!那马是怎么回事?”白青亭一手捂住小年子呱噪的小嘴,一手指向被圈绳于她院落树下的一匹高大骏马。
双手扒下白青亭捂住他嘴的手,小年子答道:“小二姐牵来的!”
白青亭看向小二,小二即时回道:“蔡迅的爱马。”
五个字,她明白了。
她怎么把这个事给忘了!
想了想,白青亭问道:“你可知蔡迅葬于何处?”
小二点头:“蔡迅与蔡业的尸体被草草葬于他自尽之处。”
“那你去,把这马给他送去。”白青亭点头吩咐道。
随在一旁一直忍着没说话假安静的小七终于破功了,她急急问道:“他都死了,姑娘还给他送这马做什么?”
“终归是他的爱马,死了便还他吧。”白青亭边走入正堂,边答道。
“即便送去了,马儿还真能守着他的坟?”小七赶紧追上。
“那便不是你家姑娘我该考虑的问题了。”
也是,小七没再问。
白青亭瞧着正堂门外站着的两名女护院,挥手道:“你们下去吧,不必时刻守着我,倘若吴婶吴伯有何需要帮手的,你们也去帮帮手。”
“是,属下告退。”两名女护院毕长得不错,声音也清清冽冽的。
她们退下后,小二问着白青亭:“姑娘,那蔡家余下流放的族人……”
“流放五千里,就算我不动手,此去亦是凶多吉少,能活到流放之地的怕也只有寥寥数人,不必管了,自有天灾*去收拾他们。”这话白青亭说得极为无情,可也是事实。
她不落井下石,并不代表蔡家族人便能安然活着!
倘若能安然活着,蔡迅也不必临死前先拉了蔡业陪葬。
蔡迅不过是想让自已疼爱的嫡子死得痛快些,不必多受额外的折磨。
当日与蔡迅说不会放过他蔡家族人百余条性命,此言是真的。
后来听小七说。蔡迅与蔡业自尽身亡,她便改了主意。
主角都死了,配角也就无关紧要,何况皇帝已替她安排了一种配角自有配角的死法。
她何必再画蛇添足,等着看便是。
小二去送马,小七没了小二在旁震慑,便复了本性。与小年子一左一右在白青亭耳边说个没完没了。
扰得她烦了。眼一瞪俩个吵货,她便回了寝室。
门一关,一摊床榻上。她睡了个天昏地暗。
早上因要离宫起得早,晚上还有事要忙活,她得先补个眠充足下。
皇帝终究对三皇子龙玟、皇后杨研娇、皇贵妃莫问心这一连串的事情对她起了嫌隙,自她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她再无见过皇帝一面。
撤她代诏女官之职,辇她即刻出京回海宁府。赐婚却不赐成婚之日,这种种皆表明,皇帝十分不待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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