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而去,没料想却见她脸上泛起了红晕,垂首默不作语。
三哥见她如此,更壮了胆,说:“我们泛舟彩云间,纵酒高歌与老猿相和,轻舟过万重山,两岸美景,诗债好还,再快活不过了。至若夜雨霖霖,我们蕉窗剪烛,灯下对弈,自当也不觉长夜漫漫了。”
李姐姐的脸更红,就拉着我去练舞,不去理睬三哥。而我的心却已飘到了彩云间,那杜鹃花是怎样的红?那猿猴的叫声又是怎个样的?下雨的夜晚又有什么好怕?
我却怕李姐姐认为我傻,这些话不敢问她,我背着她去问三哥,三哥果然说我:“傻姑娘,等你大了你就懂了。”
我问:“那要长到多大?和二姐一样大?还是和三姐一样大?”
三哥愣了下,恍然了,前言不搭后语说:“你姐姐她们或许都不懂呢,你也最好不要懂,咱们王室的公主一生华贵,无忧无虑最好。”
无忧无虑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可天天忧虑着怎么把舞跳好呢!
我跟着李姐姐学舞蹈,文舞武舞都学,硬的刀剑棍戚,软的水袖白纻,我都能驾驭自如了。再后来,终于我做到了真正的过水无痕,这一天李姐姐就和我说她要教我跳最后一支舞——《凌波舞》。
李姐姐说她曾经有幸听成夫人用箜篌弹奏过《凌波曲》,这首曲子描述的是芙蓉生长于秋江之景,曲分三段,相应有三层意思,李姐姐深有感触,由这首曲子创作了《凌波舞》。这支舞第一段跳的意思是风露清愁,含苞幽独;第二段是清风袭来,莲花盛开;第三段是莲衣褪尽,寂寞秋江。
学这支舞时,李姐姐带我去海上,立在水波上给我授课,她说这支舞也只能在水上跳,我豁然明了苦练这么多年的过水无痕,原来是在为学这支舞准备,心下更是严肃认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学的第一个动作叫“风荷举”,李姐姐弯曲起左膝,把左腿抬高来,抱住在胸前,仅用右脚点立在水面,微微的海风吹来,她的身体就随着风向倾斜去。
风荷举,她这个动作模仿得真像,我仿佛看到了一朵风中摇曳的荷花,活灵活现。
我觉得这支舞最难表现的部分是利用身体的旋转和四肢的伸展来模仿莲花从含苞到开放的过程,我跳不好,李姐姐点评说我所诠释的莲花尚未尽放便又合上了,她给我示范,我看见她的花羞答答绽开了,盛放了,又洋洋洒洒谢了。她缺了一条胳膊,还是能饱满从容地把这支舞蹈的内涵表现得那样淋漓尽致。
我看得心醉,把曲子、把舞蹈用心细细揣摩了,自以为有些许心得了,再跳给她看,李姐姐说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又说:“过水无痕、折腰抛袖这些技巧,我可以传授你方法,督促你练习,但所谓‘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精微奥妙处,心知口难传,只可意会,你自己慢慢悟吧。这舞可以用一生去跳,我或许也是太心急了,你现在小,等以后经历多了,自然能体会个中滋味,抑或会有和我不一样的感受,有不一样的诠释。”
李姐姐提到“一生”这个词,一生,我的一生将会怎样?三哥曾说“咱们王室的公主一生华贵”,我二姐端静在昆仑山王母处,三姐恪静在东海徽音长公主处,她们的一生,注定是要比我的华丽尊贵。
我不由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像海上的浮木,兴起了一种无所适从、无可奈何之感。想和李姐姐感叹,却看见她一副眉头深锁的忧虑模样。
我问:“姐姐你怎不快活?是我三哥说话又惹你厌烦了吗?”
她平日里常是长一声叹,短一声叹,颦一寸眉,蹙一寸眉,最糟糕的又莫过黯然垂首,终日不语,三哥来了,说几句疯话怄一怄她,其实反倒令她有了些生气。
李姐姐说:“不是,三王子他怎么会叫我厌烦。”
我说:“姐姐,那你怎么又皱眉头?我常盼着你能开心,你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吗?”
李姐姐闻言摸了自己的断臂,我心里突突猛跳,自知失言,惹起她的痛苦来,一时又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带过。
李姐姐开口说:“我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要你帮忙,也只有你才能帮我。”
我忙回她说:“我一定帮你。”
李姐姐说:“你不先问我是什么事,怎么就答应了?”
我说:“我只担心自己力浅帮不上忙,又怎么会不愿意。三哥常嘱咐我要分一分你的忧愁。”
李姐姐动容说:“啊,三王子费心了。”
我甜言向她道:“当然要费心,我三哥他舍不得你不开心。”
李姐姐红了脸,半晌说:“我这件要紧事却不能叫你三哥知道,非但是三王子,谁都不能告诉,只能你知我知。”
听她说得这般神神秘秘,我好奇心大起,一口答应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