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是大丞相心中所思。我等岂能让关中军政落入大丞相手中?”
赵贵赞同道,“若真问主上心意,必定也属意于明公。”
赵贵话里的意思不必解释,三个人都明白。宇文泰是婉拒了大丞相高欢和世子、侍中高澄的拉拢才被皇帝元修极力扶植,又联姻为驸马都尉,算是皇帝的自己人,皇帝岂有不愿意他继任的?
“现在谈继任关中,为时尚早。”宇文泰淡然一句,话并不多。
“话不必说早了,但事一定要早定。”于谨道,“明公此时不妨先扼住军政大权,将来才有说话的权力。自保,才能谈得到为主上解困。”他顿了顿,终于还是铁了心直言道,“大丞相屡议迁都,明公为何不也提议迁都?”
宇文泰心中赫然一亮,盯着于谨。赵贵一怔,方大笑道,“卫将军所言妙哉!”
如果都城迁到关中,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不就成了宇文泰吗?大丞相高欢和世子、侍中高澄便要被架空了。
宇文泰站起身,慢慢走到赵贵面前,微笑呼其字道,“元贵兄,关中诸将真的都愿我继任吗?”
赵贵看着宇文泰这胸有成竹的“质疑”,终于还是说了实话,“众人皆服,唯有……”他顿了顿,才道,“唯有左厢大都督李虎不服。”他心里思绪复杂,看着宇文泰。
于谨也紧盯着宇文泰。
李虎也是贺拔岳看重的旧部,与赵贵、于谨等身份相当。
“李虎并不是有意与明公做对,只是深受大行台简拔之厚恩,所以……总想着迎真定公回来。”赵贵解释道。
真定县公贺拔胜与大行台贺拔岳为兄弟,原来任荆州刺史,只是个性耿直,不见容于高氏,被逼南走。能不能迎回来本身就是个问题。就算迎回来了,能不能镇得住关中诸将更是个问题。
宇文泰不等赵贵说完便笑道,“这有何不可直言?李虎念大行台之恩只因他是忠义之人,我心甚是敬服,不必过于约束他。”
赵贵心里松了一口气,便轻松笑道,“明公大度,正因如此,所以秦州大都督李弼和临泾侯安北将军侯莫陈崇才一心要投靠。”
李弼是侯莫陈悦的得力部将,而侯莫陈崇更是侯莫陈悦的亲兄弟。宇文泰面上仍是微笑不语,心里却轰然而动。
于谨这才微笑道,“明公天意所归果真不假。”他心里真正踏实了。既然李弼和侯莫陈崇是因投奔宇文泰才来,那么关中之主必然要是宇文泰,否则局势难安。
宇文泰没答话,想了想道,“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为贺拔公停灵祭奠,安抚诸将之心。”
于谨道,“明公,只怕洛阳也会有人来。”
宇文泰心头一震,看着于谨没说话。
一夜风来,桃花落尽,长安城沉默了。仿佛时光倒流,春未尽夏未到便又回到了隆冬。落英的凄凉还未散尽,紧接着就是一场朔风冷雨,把原本还带着些生气的一片粉红吹散,一点痕迹不留。满城皆闻惊人事,长安城在冷雨中变得肃穆而萧索。
哀鸿遍野,渭水河畔寒彻骨髓。距离河边不远处的乱石杂草丛中有一所摇摇欲倒的草屋茅舍。看起来这屋舍没有任何不同之处,只是远远近近有许多的束甲武士严阵以待,仿佛在守卫着屋舍内的什么要紧的人。
“郎主……”一个髡发武士从远处大步走来,向渭河边上一个阴沉敦实的中年男子背影唤道。
那个中年男子点足,转身,正是侯景。他没说话看着那个武士走近他身边。
“临贺郡王……”那武士刚刚说出这几个字,侯景便低喝道,“住口!”说着抬头看看稍远处那边的屋舍。只见威烈将军陈元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茅屋门口,正在那里来回逡巡。侯景一眼便看出陈元康满心的戒备。
外面河边春风凛冽,茅屋里也小风阵阵吹过。这茅舍实在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几乎就要是瓮牖绳枢,看得出来原来的主人是极贫苦的人家。而此刻这屋子里就只有两个人。窗下破旧的木榻上铺着厚厚的稻草,侍中高澄躺在茅草堆上,身上盖着崔季舒的衣裳。崔季舒坐在榻边,眼睛丝毫不敢离开地紧盯着榻上的高澄。
高澄闭着眼睛,蹙眉咬唇,似乎哪里很疼痛,而他正在极力忍着这种痛楚。对高澄来说,从小就跟着父亲高欢在军营中长大,既便是权贵之家的子弟也从未骄生惯养过。久历征战,身上小伤不断,一般的疼痛也并不会让他如此难以忍耐。
他额上汗津津的,几缕散落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贴上额角。汗水浸润使他的皮肤更莹白耀眼,真如羊脂美玉。而此刻他安静地躺在那儿,既不是怒气冲冲,也不是霸气夺魂,崔季舒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郎主已经不再是那个顽皮少年,他长成了一个深沉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