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也是错,可真应了那句呼吸都是错。
周老太太沉着脸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没事学着做做针线,亏你还大言不惭的说不会,这是想让人夸奖你实话实说了?”
周琳琅道:“不是琳琅不学,是琳琅没机会。在鸣凤庵四年,我晨光微曦之时便要起身上山砍柴担水,回来还要打坐念经,晚间又要劈柴,不要说摸针线了,我连现下流行什么样的布料都不清楚。”
既然她们各个都以她从鸣凤庵回来为耻,她就偏拿这件事堵她们的嘴。这鸣凤庵是谁送她去的?总不能鸣凤庵出了事,这黑锅让她一个人背吧?她才是无辜的受害者,周家人虽不是首谋,但总脱不过一个始作俑者。
周老太太恨不能掐死她?这鸣凤庵现在就是个雷,谁人不恨不得饶着走?哪有像她这么腆着脸句句不离鸣凤庵的?
她阴沉着脸,恶狠狠的道:“今非昔比,这里是周家,你是周家正儿八经的姑娘,就得有周家姑娘的模样,打从今儿起,你哪儿都不许去,就待在院子里学做针线。”
周琳琅抬头看了一眼周老太太,并不应是,气得周老太太狠狠的剐了她一眼,问:“怎么?”
周琳琅伸出手,道:“好教祖母知晓,不是琳琅狡言推脱,实在是琳琅这手,已经拿不得针,拈不得线了。”
众人都看向她:怎么她就拿不得?
周琳琅指着手背上交错纵横的疤痕,道:“琳琅初到鸣凤庵……”
“鸣凤庵”这三个已经成了周老太太的恶梦,偏偏周琳琅一再提起,直把她气得差点儿晕厥。
周琳琅视若无睹,继续说下去:“……琳琅身薄力弱,什么都不会做,但主持严苛不肯容情,琳琅只能勉力支撑。有一次砍柴时不小心劈伤了手背,因缺医少药,只拿香灰胡乱包扎了事,所以将养的不好,后来又摔下山崖,腕子脱了臼。自那时起,这手就做不得精细的活计……”
她语气平淡,心里却满是恨意,如今她与这身体融入的时间越来越久,很多本尊的情绪都转嫁到了她身上,她不想承担也得承担,因为以后周琳琅的命运要由她来负担,以后周琳琅的未来就是她自己的未来。
周老太太半天没言语。
周琳琅也就垂下头做凄楚状。
她们凭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指责本尊为了回家便不择手段,不顾周家的名声,不顾惜自己的名节呢?
留在鸣凤庵,就算不被折磨死,她也逃不过鸣凤庵主持的魔爪,她清清白白一个周家姑娘,为什么要自甘下贱,做那迎来送往的皮肉营生?
周老太太看一眼冯氏,终是叹息道:“说起当年,你母亲也是好意,哪成想那庵里会生出这样的龌龊事。好在云开月明,一切都过去了。”
冯氏适时的出面请罪:“都是媳妇当年糊涂,没有查清庵里是个什么状况,只想着那里清净且香火极旺,正是修行佛法的好去处,就把三姑娘送了去。”
周琳琅噙着浅笑望着这一个又一个惯会做戏的女人们,笑笑道:“琳琅不怪,只当这是琳琅该受的劫难,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从前辜负我的,想来老天有眼,定然不会叫她们白白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