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长了可以剪短,短了却不能剪长。肖重云不喜欢这个发型,然而事已至此,生米已煮成熟饭,他也无可奈何,只好给罪魁祸首打电话泄愤。
周天皓终于接了电话,漫不经心,假装想了很长时间:“哦,你说发型啊?实话说我是叫酒店理发师过来帮你刮的胡子,就顺便让他给你修理了一下头发。免费的,不出钱。什么,不你喜欢?我是项目负责人,你既然和lotus合作,就代表我们公司,就是我的下属……哎呀,我也是出于公司形象考虑嘛……”
挂了手机,他转向电脑,苏蓝的脸出现在视频对话框边。他在上海总部悠闲地喝着咖啡看周天皓接电话,总结道:“你这是坑蒙拐骗加忽悠。”
周天皓神清气爽:“总之,你看到了,这个项目交给肖重云了。之前选定的合作人名单可以不用再参考。”
“你确定他能拿下来?雅舍在这件事上宣传很高调,太放松出了问题,就算是二老板你也不好交代的,天皓。我只是提醒你,如果肖重云失败了,他也必须按照合同付违约金。”
“你以为他是谁,苏蓝?他是‘东方的肖’。”周天皓沉默片刻,低声说:“况且我公私一向很分明,你是知道的。”
东方的肖很郁闷地站在镜子面前。理发师顺手一剪,就剪出了他当年在格拉斯留学时常用的发型。看着镜子的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格拉斯的那个少年又回来了。那个朗眉星目的少年,六年间在薰衣草和玫瑰庄园间渐渐成长,意气风发、风华并茂。他和最具有能力的同学在一起,谈论着将来回国,将会如何推出自己的新作,如何在国际上展现中国香真正的美。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话,也从未有朋友对他的能力提出质疑。
现在想起来,真是一段如同童话般美好时光。
现在他依然会收到当初朋友发来的邮件,问他在中国发展得如何。这些信件在收件箱的最下面,没有回复,也没有删除。
肖重云不喜欢这种仿佛时光倒退的感觉。冬天的早上,街道上弥漫着白色雾气。雾气从敞开的大门灌进小店里,又从店堂灌进工作室,让肖老板觉得骨头痛。他不舒服地围着调香台转来转去,最后靠在张松旁边的桌子上,胳膊肘压着玻璃台面:“看什么看,有什么有好的,嗯?过来给叔叔捶背。”
肖重云觉得这个徒弟还有一点可取之处在于他会按摩,虽然脸色不太好看。
小鬼帮他拖来圈椅,先握住肖重云的手,捂暖和了,再丢一双手套让他戴上。检查手套确实戴上了,小鬼才会动手捶背。
张松是被肖重云调|教惯了的,知道他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哪里该下重手,哪里该轻轻揉。男生体力好,有时候阳光不错的下午,肖重云让徒弟揉肩捶背,自己舒服地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小鬼还站在背后,沉默的一下一下帮他按摩。只是有时按摩地方从脖子换到了因为睡相恶劣而裸|露出来的肩膀,或者揉背渐渐揉到了腰上。肖老板对过度使唤小朋友深感内疚。
今天却有点不同。小鬼的揉法还是平时的揉法,按摩起来一样的舒服,可是不知为什么,感觉动作要轻柔一些。仿佛今天的肖老板格是格外贵重的瓷器,下手重了要打碎。
这种感觉叫什么——对,叫怜香惜玉。
呸呸呸,你才怜香惜玉!
他换回正常思维,正好听见小鬼问:“周天皓说你以前在法国纪芳丹若勒香水学校学调香。”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
“他说别人叫你‘东方的肖’。”
肖重云假装检查账本,没有回答。
“为什么你会成现在的样子?”
被揭伤疤的肖老板终于怒了,卷起杂志敲小鬼头:“少问一句你会死啊?”
小鬼心灵创伤了,一上午都在工作室沉默的干活,没有说话,但是肖重云一直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让他脖子痒痒的。可是每次回头,小鬼都在忙手里的活。中午肖老板打算离开店,回家把这身借来的衣服换掉,突然被张松叫住。
小鬼犹豫了很久才开口,眼神仿佛有些热切:“你今天看上去,就像周天皓说的,东方的肖。”
肖重云不知道怎么回答。当年格拉斯小城里那个天才早已已经泯灭在时光中,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幻影。他最后笑了笑,伸手揉小鬼的头,语调轻快:“别看我这样,当初也是纪芳丹若勒的一颗新星,很厉害的哦!有这样的老师,你应该感觉到压力和荣幸。”
他乘机点评了小鬼的首场复赛作品:“你用的原料太多了。别以为现场为你提供的原料是店里的几倍,多用一种就赚到了。时间是有限的。与其加入更多香料丰富香韵,不如在有限的时间内想想要怎么才能让你选择的香气自然流畅的融合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周天皓说你的香气太突兀。周公子的眼光,还是有道理的。快点比赛完,我们还有新工作。”
新人秀的复赛是每周一次,从三十二强到四强争夺冠亚军。肖重云为张松定的目标只是进复赛而已,没想到小鬼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杀进了八强。
周天皓最终没有提供场地,而是直接把lotus在c市工作室的设备运了一套到肖重云的香水店。设备到的那天还来了几位对张松感兴趣的调香师。肖重云听见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那就是张松,新人秀刚刚进八强。‘忧郁’的仿制据说就是由他全权负责。”
“不对,我听说全权负责的是走在他前面那位。叫什么来着……肖重云?”
“这是谁?我们不是在和雅舍竞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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