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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俘虏的陈国长沙王陈叔坚,自然是要送回去的,也就是释放善意,敦睦邻邦,缓和同陈国的关系,以便未来局势恶化时,能够抱团取暖。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为了密切双方关系,亦或是证明自己的诚意,可以派质子,也可以联姻,不管哪一样,首当其冲的还是宇文温。
他是幼子,理所当然去做质子,家中又有个女儿,虽说是“买一送一”的继女,实际上却是正经的宇文家公主,也是宇文家后代中唯一的女性,年纪小点不要紧,可以‘特事特办’。
‘狗屁的质子,狗屁的联姻!’宇文温心中骂道,一想到这里就无名火起,这两样他都不想选,所以比父亲还要急切的希望小皇帝靠谱些。
好歹能忍到灭了杨隋再翻脸啊!不行就先做美食家,做木匠,或者吟诗赋词,要么就练书法练山水画,皇帝的生活其实很丰富的,可别钻牛角尖!
我认得一个皇帝,书法了得,鼓搞出了“瘦金体”,你也可以尝试一下练书法,弄出“宇文体”流传千古嘛!
宇文温越想越离谱,越想越无奈,先前他很乐观,可是今日之事让他没法乐观,小皇帝明显心智已经超越了年纪,就希望能理智些,亦或是‘演技’能够娴熟些。
少年天子斗倒权臣,后世耳熟能详的例子,是清朝的康熙皇帝,而这个时代也有了先例,结局是一正一反。
正面的例子,是六年前去世的周武帝宇文邕,当他被扶上皇位时年方十七岁,他的两个皇帝兄长,已经被权臣堂兄宇文护害死,他是第三个傀儡,也许不是最后一个。
宇文泰的儿子还有很多,所以宇文护能换的傀儡也很多,宇文邕明白这一点,所以任由宇文护专横跋扈却没有丝毫怨言,姿态一直放得很低。
表面上演戏实际却是在偷偷布局,过了十二年,宇文邕终于抓到机会,趁着宇文护独自入宫,亲手除掉了这个权臣,随后压下余党反弹,将大权牢牢握在手中。
这是个励志的故事,只是宇文温不觉得宇文乾铿能够‘复刻’,更可能的是一场悲剧。
六十多年前,北魏爆发“六镇之乱”,后果类似于东汉末年的黄巾之乱,战乱平息后,朝廷威严扫地大权旁落,军事强人把持朝政,那个人,叫做尔朱荣。
被尔朱荣扶持的傀儡皇帝元子攸,每日都活在恐惧之中,能不能活就看尔朱荣一念之差,问题随之而来:你是要做一辈子的懦夫,还是要当英雄,哪怕只有三分钟?
元子攸勇敢的选择了后者,趁着尔朱荣一次入朝,亲自设伏杀掉这个权臣,随即召集忠臣良将护卫京师,惊险万分的击退尔朱荣手下反扑。
他选择当英雄,时间超过了三分钟,但没能超过三个月,尔朱荣的势力极大,尔朱氏大军的再度反扑无人可挡,京师洛阳陷落,元子攸被俘。
在杀掉尔朱荣三个月后,元子攸被勒死在晋阳。
如今的周国,尉迟氏的权势和当年的尔朱氏类似,尉迟迥掌握朝廷大权,子侄还有心腹掌握兵权无人可制,要是宇文乾铿想学先帝宇文邕,学到后面只能成为元子攸。
宇文邕能翻盘,最重要的一点是权臣宇文护先天不足:他能掌权,都是宇文泰临终遗命,让宇文护守护自己的儿子做皇帝,也就是守护宇文氏的皇族本家。
以这个大义,宇文护能拉拢宇文泰的基本盘,还有宇文氏的追随者,在宇文泰老伙计们虎视眈眈下,外患大于内患,所以即便宇文护接连废了两个皇帝,宇文氏的追随者也只能忍了。
即便是权倾朝野,宇文护也不敢自己登基当皇帝,因为这样一来就会众叛亲离,而名正言顺的皇帝宇文邕,诛杀了宇文护,只需要对付他少量的死党,其他人根本就不会对皇帝刀兵相加。
宇文温只希望小皇帝若是要翻脸,好歹等到宗室力量上来,否则急急忙忙就翻脸,搞不好连三个时辰都熬不过去。
小皇帝早熟,他就怕这位是个热血少年,心中藏不住事,亦或是要铤而走险。宇文温不是希望小皇帝当懦夫,只是要大局为重。
要学先帝宇文邕可以,好好的忍上十二年行不行!
从皇宫到使邸,路程不算长,宇文温已经想了很多事情,一想到极有可能变成定时炸弹的小皇帝,莫名的不安就浮上心头。
‘父亲要额外打算,我也得另外布局了!’
轰的一声如同晴空炸雷骤然响起,巨响将宇文温惊得汗毛倒竖,坐在一旁的张鱼扑上来将他护住,宇文温只觉得车厢摇晃,外面马匹的嘶鸣声不断。
拉车的挽马似乎为声音惊吓失控,不顾车夫的呵斥,拉着马车向前不断奔跑,宇文温回过神来,和张鱼交换了眼神,瞥了窗外一眼,随即从车窗窜了出去。
从疾驰的马车里跳出来,落地时很容易受伤,不过宇文温可是练过“马车逃生术”,这点状况还难不住他,落地时顺势一滚便稳住身形。
立刻看了看四周,发现满街都是惊慌的百姓,倒是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向自己冲来,宇文温心中稍定,循着先前巨响传来的方向看去,随即愣住了。
只见一处坊内上空升起一团黑烟,那黑烟的样子看起来很熟悉。
三年前宇文温在长安设伏,试图用“轰隆隆”送杨坚上西天,现在的情景和那时很像:火\药,只有火\药爆炸时,升起的黑烟才有如此效果。
火\药的配方,宇文温在山南和父兄守了三年,滴水不漏,不久前才把轰天雷的秘方献给朝廷,说好的要严格保密,这才多久市坊就出现了火\药爆炸的盛况。
这里不是军器监,是纯粹的生活区,这个爆\炸,无论是‘生产事故’还是用于暗算,唯一的可能,是火\药的秘密泄露出去了。
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月啊!!
宇文温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人狠狠地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