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在他那“得力门客”四字落定之后缓缓地冷了下来,她复又低头抚了抚那些细细密密的小字,排布整齐,见解独到,看得出是用了许多心力的,唇角微微勾起,再抬起头时面色已经变作冰霜一般的冷凝。
沈苏姀摇了摇头,“不,只是随便问问。”
冷意从心头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沈苏姀在嬴纵深沉的眸光之下转过了头去,车辇正一路疾驰的从宫门之中驶出,巍峨的大秦帝宫被甩在她们身后,分明同在一个车厢之中,可刹那间她和他仿若隔了千里之远,她眼底闪过一片酷寒,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天边暮云如尘灰堆积,落在她脸上的秋雨骤然冷的刺骨!
沈苏姀伸出手去,昭武三十二年的第一场冬雪簌簌落满了她的掌心!
漫天黄沙,又是那亡命厮杀!
敌人的喊杀声如雷如电,夕阳谷四面被围,步天骑眼看已无力回天,她眼睁睁的看着老大赵元倒在了她身后,箭如雨下,他铁铮铮的身骨被扎成了刺猬,战马被砍倒,他如同一个破碎娃娃一般跌下马背,而后,成了敌军铁蹄下千万亡魂中的一个!
上苍真要绝步天骑?
十里荒谷,何以容下二十万忠魂!
“少将军!后面被追上来了,老侯爷在西面被堵死,现在只怕也没了活路!”
“少将军,苏阀之冤,步天骑之冤唯有您能申!”
“少将军,让末将替您带着兄弟们突围,您往南去!”
“少将军,若是留下来,您要让我们所有人都死不瞑目吗!”
“少将军,听末将一句,战马战袍交予末将!您不可耽误!”
“少将军,今生有幸同袍,来生末将还认您做主子!”
凄厉悲怆的语声徘徊在沈苏姀耳畔,明知是个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面上一片**冰冷,心头钝痛好似一把钝刀在拉扯研磨,生要将她千疮百孔的心刺得血肉模糊,眼前画面一转,又看到了那本泛黄的兵册,奇门兵阵唯他所长,那句句精妙之语皆出自他之手,知他未死,这怎不是上天恩赐,可从前对天狼军素有憎恶的他怎生做了那人的门客!
沐小四,真的是你吗,若真的是你,你可还是从前的你?
迷云重重,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沈苏姀被冷醒了过来!
睁眼已是一片晨光大亮,她定了定神,下意识的抚了抚眼角,她是不会哭的,夜深人静独自垂泪,那与她而言是最懦弱之行,苏彧不会哭,她沈苏姀亦不会!
起身着衣,沁人的凉意比往日更甚。
她似有所觉,直直走至窗前一把将那窗棂推了开来!
昭武三十二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才十月下旬就落了第一场雪,如絮的雪粒纷飞,整整落了一夜,至这第二日清晨,古朴巍峨的君临城已被披上了一层素色,地白天灰,秋日肃杀冬日寒都被融进了这帝都的声色名利之中,沈苏姀从眼前的素白雪景移开目光,看了看远处坠在天边摇摇欲坠的黑沉云朵回转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