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那个梦。
喊杀声如山似海,九巍山凌厉的长风如刀刮过,她御绝影,挽长弓,手执三尺长生剑,穿过厮杀的战壕向对面的敌军将领杀去!
侧身!抬手!挥剑——
剑未落,血已至。
厚重的盔甲早被血水沁湿,而这新添的一抹更为悚然可怖,倒地之人脑门上的箭簇仍在狠颤,而她手中的剑还未来得及落下。
她骤然抬眸,那张獠牙森森的骇人鬼面就在十丈之外——
是他!又是他!
如同恶鬼缠身,但凡有他在她便万般不顺,她杀两万食人族,他向西拓两百里,她给将士们争功一次,他的天狼军便位升三级,从君临城到这九巍山,他与她相争五年!
长风荡起,星月无光,她的眸光如剑凌厉,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那人亦铮铮望着她,忽然,他抬手,那张从未摘下的鬼面竟然缓缓地落了下来……
沈苏姀猛的睁眸,看清墨色帐顶后紧绷的身子才微微一松,然而那一口气还未呼出,身旁异样的气息却让她整个人都僵了住,她缓缓转过头去……
青鬼獠牙离她不过咫尺,阴影中那深海般的墨蓝正幽幽盯着她。
沈苏姀几疑仍在梦中,可她又知这不是。
梦里梦外,皆是他……
幽暗的光线拢着他,犹见宽肩长臂,劲腿窄腰,挺拔身骨似剑锋利。
血汗征伐,战火淬打,这暗藏机锋的帝阙华阁中,有谁能比得上他钢铁般坚毅的厉鬼心性,可便是如今大权在握杀伐君临的他,偏时时与她冤家路窄……
“沈姑娘睡得可好?”
幽暗的光线中,嬴纵的语声意味不明。
“好——”
沈苏姀一身樱草色宫裙着身,如昆山秀竹般玉立,闻言不急不缓道出一个字。
她诧异自己竟能睡得如此之好,好到他进屋她也不知,眸光再次扫向这屋子的摆设之时心中忽而洞明,栖霞宫是西岐茹的宫阁,自然也是他幼时居所,这屋子摆设难见女儿态,除了他还有谁能在栖霞宫拥有这样大的一间偏殿?
沈苏姀眸光扫过身旁墨色帷帐,她竟睡了他的床。
栖霞宫不可能只有这一处客房,而他更不可能在明知她在此还来这屋子,沈苏姀的目光向门口看过去,果然,除却两个侍卫身影已不见刚刚那两个宫女。
沈苏姀的心缓缓一沉,她自以为深知这些“故人”之性,隐于暗处便可先发制人,可她忘记了,这宫中众人从来皆以面具示人,她从前所知,不过是众人皆知之事,她哪里有优势可循,而今次……西岐茹到底想做什么?
“噩梦也可称之为好?”
嬴纵忽然再次开口,沈苏姀抬眸正迎上他的目光,那墨蓝交加的眼底有着深不可测的审视,只让她心头一搐。
沈苏姀唇角微抿,“也不算差,不过做了个……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