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的火气平息了很多,早早的下了马,想了想又把鞭子挂在了马鞍上,黑着脸大步往蓬莱阁走了过去。
这小子真是翻天了,都说好了要娶人家姑娘了,居然还敢出去胡混!
他走了两步就看见蓬莱阁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站着一个女子,正抬头看着蓬莱阁的招牌。
刘老爷子一下子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睛:“小鱼?”
夏小鱼正抬脚要往蓬莱阁里走,刘老爷子急了,连忙上前去叫道:“小鱼。”
夏小鱼闻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急急忙忙走到面前来的老人,惊讶地道:“老爹?怎么你也在这儿?”
什么叫我也在这儿?我是来抓那个胡作非为的混小子的!刘老爷子虽然听着这话不顺耳,但是现在也没时间计较,只是笑着对夏小鱼道:“看样子我们爷俩有缘啊,老爹我正想着要去武陵县好好谢你呢,现在正好,走,跟老爹走,老爹请你吃东西。”
“不用了,老爹,我要进去找人。下次吧,老爹告诉我住址,我登门拜访。”夏小鱼笑着道。
进去找人?
老爷子用脚想也明白啊,夏小鱼肯定也是听到了刘齐在蓬莱阁胡混的事情,来砸场子的啊。
老爷子看了看夏小鱼的表情,很淡定……
通常这样淡定的表情下很有可能是排山倒海的惊涛骇浪……
混小子,你完了!要不是你老爹我在,看你这回会死得多难看!
老爷子边想边继续笑眯眯地哄夏小鱼:“有什么急事啊?要是不急,先跟老爹聊会儿,有急事的话,老爹帮你去办?”
“只是找一个朋友而已,顺便看戏。”
看戏?
这是板上钉钉的捉那啥啊……这种事,作为当爹的,绝对不会让它发生!
老爷子下定了决心,不让夏小鱼进去找人,上前一步拦住了准备继续往里走的夏小鱼:“小鱼,我跟你说哇,诶,你不太了解京城的情况,我跟你说说啊。有些事呢,不能光看表面的,虽然蓬莱阁这个地方它是个闾馆,但是官家的闾馆其实是很讲究的……哦,就是说,来这个地方的人,可不都是来胡天胡地的,有很多人是来办正事儿的……咳……我跟你说……”
夏小鱼莫名地看着面前努力解说的老人家:“老爹……”
这都在说什么啊?难道这老爹刚刚病好又犯糊涂了啦?
两个人正在说着,就听见门内传出娇媚入骨的女子声音:“刘大人慢走,多谢刘大人。”
两个人俱是一愣,齐齐地去望蓬莱阁花团锦簇的门口,果然见丰神俊朗的刘齐刘大人迈走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风姿卓绝的女子,夏老爷子不太认得,夏小鱼却是认得的。
之前在芙蓉楼这女子来摆过花台唱过戏,正是蓬莱阁的头牌红玉。
“爹,你……小鱼,你怎么来了?”刘齐乍一见自家老爹已经吃了一惊,再看到夏小鱼心里更是紧张,再看看似乎这两个人刚才说过话,那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
刘老爷子瞪着自己儿子,心里想,你完了,老子还在帮你遮着掩着呢,你倒还大摇大摆地出来了!
这就叫“自做孽,不可活”吧?
夏小鱼原本看见一对男女心里只是生气,突然听到刘齐喊了一声,不禁疑惑地看看刘齐,再看看身边被刘齐喊作“爹”的老爷子,半天没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
她低下头努力想把事情理理顺想想明白。
这时候红玉道:“咦,这位是刘老爷子,那这位姑娘……”
夏小鱼一听见红玉的声音猛然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刘齐和红玉的脸,冷哼了一声,转身下了台阶,飞快地往街的另一头走去。
“小鱼!”刘齐一下子急了,只是对刘老爷子道,“爹,有事咱们回家去说,你要打要骂对着儿子来就好了,你怎么能这样做?”说罢他匆匆地去追夏小鱼了。
刘老爷子站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敢情这混小子还以为是自己得罪了小姑娘呢,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对着刘齐的背影喊:“混帐小子,你爹我做什么了?你回来跟老子说清楚!”
刘齐没追上夏小鱼,只好直接赶到了陆府,可是夏小鱼闭门不见,陆迁也帮不上忙,刘齐在陆府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夏小鱼出来,只好怏怏地回了家。
听到下人来回禀说刘齐走了,夏小荷松了一口气,转头细细地问夏小鱼经过:“小鱼,这又是怎么啦?你不是说花容娘子请你去看戏吗?怎么又遇上刘大人了?”
夏小鱼已经不象之前在蓬莱阁突然看见刘齐是那么惊怒了,低着头随手拨弄着手上的腕珠,轻描淡写地道:“是啊,我去蓬莱阁看戏,所以就遇上了。”
“那又是为了什么生气啊?”
“也没什么……”其实虽然看见那一幕心里难免不快,但是说到底,她愿意相信刘齐并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其实更让她觉得突然而难以接受的是刘老爷子的事……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怪怪的老爷子竟然是刘齐的父亲……
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很明显老爷子之前到武陵县就是来考察自己的……
自己做的合格吗?不会让老爷子对自己的感觉越来越差吧?
“唉……”夏小鱼想着想着就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叹什么气啊?”夏小荷关切地道,“小鱼,你别闷着啊,我很担心你。”
夏小鱼伸手抱住夏小荷的胳膊,把头歪在她肩上,又长叹了一声:“姐,我怕我考试不及格呢。”
“什么考试呢?你在说什么啊?”
次日,刘猛刘老爷子第一次拜访了陆迁的“新居”。
陆迁很是意外,连忙把老爷子请上了上坐。趁着老爷子没注意,陆迁偷偷问跟着一起来的刘齐:“这是怎么回事啊?”
刘齐摇摇头道:“我也没想明白,我昨天回家爹爹把我骂了一通,说我不该要娶亲了还去闾馆胡混,然后……一早就把我领到你这里来了……”
“啊……原来你昨天真是去闾馆胡混了?怪不得小鱼回来那么生气!”陆迁一脸恍然大悟意味深长的表情。
刘齐皱着眉道:“我去闾馆只是吃酒看戏,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昨天我是去办公事的,有人在蓬莱阁闹事……小鱼,她真的很生气吗?”
陆迁呵呵的一笑:“她会不会生气,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两个人刚说没几句,刘老爷子咳嗽了几声,开始说话了。
“贤侄啊,我这一来,是来替清哥儿提亲的……”
老爷子这话一出,陆迁和刘齐全都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陆迁直着眼看着边上也是一副愕然表情的刘齐,半天才回过神来:“伯父您是……”
“我是替清哥儿向夏家三姑娘小鱼提亲的。”
毕竟不是自己的事,所以陆迁的反应明显比事先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刘齐快多了,他有些抱歉地对刘老爷子道:“伯父,虽然说长姐如母,但是我这个小姨子的性情不比一般的女子,这种事先得问问她的意思,然后我再修书回武陵县跟岳父大人提。伯父……”
陆迁这样说的时候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婚姻原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却偏要问夏小鱼本人,这样的做法其实有些出格,不知道刘老爷子会不会因此不高兴。
谁知他还没说完,刘老爷子已经摆了摆手道:“这个我知道,你先问问她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老爷子横了刘齐一眼,“也可以说说原因,也许有些误会也不一定……”
“呵,既然这样,我就让内人先去问问。”陆迁赶紧走出门,叫人请来了夏小荷,向夏小荷说明了情况。
夏小荷又惊又喜,匆匆赶到夏小鱼的房里,把事情照样跟夏小鱼说了一遍,说完两姐妹大眼对小眼互望了半天,夏小荷才想起重点来:“小鱼,你愿意吗?你姐夫说,他跟刘老爷子说了,若是你不愿意,他是不能答应的。”
这样的突然袭击让夏小鱼也心慌意乱,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竟然不能断然回答出“愿意”两个字,只顾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其实已经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了。
夏小荷有些着急又道:“小鱼,你愿意吗?若说刘齐别的都是好的,只是市井里的传言……他那……那个……”
夏小鱼一听夏小荷说得结结巴巴的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反而觉得轻松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原意。”
“啊?你真的不在意……如果那些传言是真的,你可怎么办?”
夏小鱼抬起头来看着夏小荷微微一笑:“假若那些传言是真的,刘齐他是绝不会来向我提亲的,我相信他,一定不会错的。”
夏小荷一怔,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会儿,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好,那我这就是告诉你姐夫这个好消息。”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抚了抚夏小鱼的头发,长长地安心地叹息了一声,“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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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之后,刘家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将夏小鱼迎进了定国公府。
自从那天在蓬莱阁一面之日后,刘齐就没有见过夏小鱼,因为那天她冷然的一眼,让他心怀忐忑,即使迎了她进门,拜过了天地,饮过了合卺酒,他也不能安心,甚至在红烛之下,她笑得越温柔,他反而越发的心绪不定。
“小鱼……”他在床沿边坐下来,试着伸出手去握住她小小的微凉的手,轻轻地揉着,欲言又止。
“嗯?”夏小鱼很温顺地应了一声,然后歪头看他,笑容娇俏明丽。
他心里一热,一下子全忘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喃喃地傻乎乎地说了一句:“你真好看。”
夏小鱼“噗哧”一声笑出来,心里极是受用,却又故意板着脸道:“那我以前都不好看吗?”
她这样一说,立刻就变回了原来的那个俏皮泼辣的小丫头,刘齐一直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也随之恢复了常态,轻笑着道:“在我眼里,你当然什么时候都好看。”
“咦,刘大人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了?”夏小鱼抿着笑打趣道。
“是小鱼你这位老师教得好啊。”
“哼,”夏小鱼挑了挑眉,扯扯嘴角,“还是红玉姑娘教得更好吧?”
原来她并没有忘记那天的事……但是显然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刘齐定下心来后随机应变的能力大增,伸手揽住她的肩,故作茫然:“红玉姑娘?是谁?”
“你只管装……”夏小鱼也没追究,突然又想起夏小荷的话,不禁又是一阵偷笑。
刘齐见她笑得诡异,忍不住问道:“小鱼,你在笑什么?”
“我在想……我们认识的时候,”夏小鱼盘起腿坐在床上,笑吟吟地看着刘齐。
“是吗?”刘齐想到往事,也不禁笑道,“你那时候可算得上又凶又恶吧?”
“你这么说,就是很讨厌我罗?”夏小鱼撇了撇嘴。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挺有意思。”刘齐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也抬脚上了床。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夏小鱼忍不住又问道。
刘齐勾了勾唇:“从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啊。”
夏小鱼一下子笑了起来,抬手去擂他:“说了不准你再说这个了,你还说!”
他也没躲任她捶了几拳,突然间,伸出双手捉住了她的“肆虐妄为”的小手。
“小鱼……”他执住了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贯淡然从然的眸中仿佛蕴了两团熊熊烈火,凶猛炽热,热得象要把她整个人熔化一样,“小鱼……”他喃喃地唤她的名字,轻轻向她俯下头来,低低地道,“以前,我从来不敢奢望能有今天……连想也不敢多想,小鱼……我喜欢你,大概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喜欢你了,我想,即使你嫁给别人……也是喜欢的……就算不承认,也是喜欢的……你可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你是我的妻了。”
从来没有想到,淡薄冷清的刘大人居然也会说出这样一番感人的情话来,夏小鱼整个人仿佛傻了一样,怔怔地看着他低下头,俊逸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贴近来,双唇吻上了自己。
他的唇火热地贴上来,她却象从梦中突然惊醒一样,挣着一丝清明用力地推他,咬着牙心慌慌地顾左右而言其他:“我,我还有话说……”
自己的小妻子摆明了是还没有准备好的样子,刘齐稳了稳心绪,深呼吸,不能急,急也急不来,更不能吓着了她。压下了心里的渴望,手搂着她的腰,他笑吟吟地道:“说什么?”
“嗯……”夏小鱼脸红心慌,嗯了半天才终于抓住了一个话题,“上一次在武陵县,你……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问题?”刘齐偏头“认真”地想了想,微微蹙眉,“有吗?什么问题?”
“当然有啦。”夏小鱼白了他一眼。
“你是说那些关于我受伤的流言?”刘齐微微一笑,“是这个吗?”
夏小鱼被他看得脸一红,把头转到了一边,没话找话说:“嗯,我发现你这个人,一点也不在乎别人说这种话呢,象那个什么《蓬莱会》的戏,要是我一定抓着莫旳揍他一顿,这算什么朋友啊,就是损友嘛,居然拿好朋友的私事寻开心。”
刘齐听她这样说,爽朗地大笑起来,紧了紧胳膊把她揽得更紧了一些,笑了一会儿才道:“莫旳就是这种性子,只要能有钱赚,别说是我的事,就算是他家老子的事,他也能拿出来编成戏,我犯不着为这个生他的气。”
“对啊,说不定你正喜欢出这个风头呢。”夏小鱼又给了他一记白眼,稍微挣了挣身体,想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刘齐笑着揽紧她:“既然人家说是戏,我又何必非要自己凑上去呢?所以我才不在意,我若是在意了,人家反倒觉得真了。”
夏小鱼觉得他说得有理,也不再挣扎,轻轻点头:“也是啊,时间长了,也没有人在意是真是假了。”
“呵,我的夫人果然聪明,想得比我更加透彻啊。”刘齐戏谑地笑。
他故意把“我的”两个字咬得很重,夏小鱼脸上又一阵发烧,又不能反对,只好把头埋低,装作没有听见。
“至于我为什么不在意那些关于我受伤的流言么,那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半天也没再接着说下去。夏小鱼疑惑地抬起头来看他,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免更加兴趣大增,追问道:“是什么原因啊?”
刘齐注视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显得有些暧昧,他低下头,热气呼在了她的脸上,他俯近了,嘴唇落在她耳边才轻轻悄悄地说了出来。
“因为么……”他低低地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他们说的都作得不数,只有我的小鱼说的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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