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白茫茫的一片大地,如同她的空白的记忆一般干净。
她沉默许久,出神道:“又下雪了。”
又,为什么说又?
这明明是自己第一次走出这个房间啊……
李淮却没有感受到她内心的迷茫与纠结,只优雅的点点头:“是啊,下雪了。”
涂灵簪依旧望着远处隐现的青灰色屋角,望着天边暗沉的阴云,没由来的说了一句:“不知道他……有没有添衣。”
话音刚落,她和李淮俱是一愣。
李淮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边笑意不减,眼神却变得晦暗不明。他似笑而非的望着涂灵簪,“他,是谁?”
涂灵簪茫然的看着他,瞳仁微缩,又慢慢涣散开来,大脑一片空白。
李淮朝前一步,压迫的盯着她,“你还记得什么?”
“我不……知道……”
熟悉的钝痛又在脑袋中扩散开来,涂灵簪摇摇欲坠,苍白的唇瓣被咬出一抹血色。她抱着脑袋,眼神痛苦而无助,猛地推开前来搀扶她的李淮,跌跌撞撞的往自己房里走去。
温暖的斗篷在半路松开,从肩头滑落在地,她却恍若不知。
待她走后,一个高大粗狂的异族男人从拐角走出,顺手捡起她遗落在地的斗篷,颇为惋惜的拍了拍尘土,这才将其还给李淮,皮笑肉不笑道:
“听说小皇帝今晨已经颁布了圣旨,以病重为由,将皇位禅让给了你。陈王爷多年的夙愿即将实现,登帝指日可待,小王先给王爷道声恭喜了!”
李淮负手望着涂灵簪离去的方向,脸上不见一丝喜色。
慕容绥又道:“哎呀,那李扶摇也真是个情种,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将江山拱手相让!”
褪去了温润的伪装,李淮挑着凤眼,不耐道:“明明喝了‘忘川’,为何她还会记得曾经的片段?”
慕容绥嗤笑:“你急什么,曾经的一品女军侯,意志力可是不一般的坚定,比平常人多熬一会儿也是正常的。”
“你那还有没有‘忘川’,再给她服一遍。”李淮寒着脸冷哼道:“哪怕李扶摇只在她记忆中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本王都觉得膈应的难受。”
“‘忘川’早就在江湖上绝迹了,这最后一瓶都是小王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再也没有了。”慕容绥单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挑了挑斜飞入鬓的浓眉,粗声道:“真膈应的难受,不如交给小王做了她?”
说罢,他凑近李淮邪邪一笑:“就像四年前那样。”
李淮一把推开他。
慕容绥耸耸肩,不以为意的一笑:“探子来报,李扶摇带着传位的圣旨和玉玺,已在来朔州的路上。老规矩,我把兵借给你,你替我除掉李扶摇。”
李淮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霾,缓缓勾出一个冰凉的笑:“那是自然。”
“那小王就放心了。这里就交给你,小王先回北燕龙都复命。”慕容绥大手拍了拍李淮的肩,阴鹫道:“合作愉快,大殷的新皇!”
……
涂灵簪踉踉跄跄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猛地关上了房门。她背靠着木质雕花的门板,缓缓的滑下身子,咬牙捂住了湿红的眼睛。
支离破碎的记忆在她脑海交叠出现,又转瞬消失,她忘记了自己曾经的一切,却隐约想起了梦中的那个男人是谁。
李扶摇,她的师弟,她的……爱人。
这个曾经深入骨髓的名字就像是一道闪电,劈过她迷茫的心灵。她又激动,又害怕,她想起了那个不该被她遗忘的名字,可惜的是,她的记忆撑不了多久……
也许下一刻,这个名字便会如石子投在湖面的涟漪,荡着荡着就会消失不见。
不,她不能忘了他,唯独他不可以!
涂灵簪猛地起身,却被过长的襦裙绊倒在地,她趴在地上颤抖着摸索四周,却找不到任何纸笔来记录她好不容易回想起的记忆。
泪水滑落,她茫然而无助的坐在地上,最终,她摸到发髻中尖锐的发针,紧紧的攥在手里。
深吸一口气后,她毅然决然的扯开衣领,露出仅缠着纯白裹胸的柔软胸脯。下一刻,尖细的铜发针划破皮肉,一笔一划,鲜血淋漓,在胸膛上留下那个人永恒的记忆……
这样,不管在何时何地,我都能记起自己深爱着你,扶摇。
最后一划落下,涂灵簪满头冷汗的放下发针,染血的手指哆嗦着合上衣领,掩盖住左胸口那一行行血痕。她挣扎着站起来,她必须要从这个地方离开……
她想回到长安,回到那个人的……
然而打开门的一瞬,她的瞳仁骤缩,再一次涣散开来。她茫然的站在门口,看着屋外纷飞的大雪,染血的指尖缓缓覆上剧痛的左胸。
我,是谁?
为何会在这?
我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