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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其实问得有点唐突,他也是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赶忙又住了嘴,脸色尴尬地泛红,往侧旁看去。
桑祈却没有因为被提到了父亲离世的事显得很失落,抑或情绪低沉,只是低眸凝视着自己腰上缠的一圈白布,浅浅一笑,道:“对我来说,父亲并没有死。只要我还披着这战甲,拿着这长枪,他就没有离开。因为我身体里,流淌的也是他的血啊,不是吗?”
“而且,很奇怪,拿着这支枪,就总觉得,父亲好像一直在我身边似的,自然也就不难过了。”说着,她又一仰头,朝他灿烂一笑,表示自己真的没事。发辫在她的脑后随着这个动作一摇一摇。
闫琰只觉被她身上铠甲反射的光芒晃了眼,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后,与大军汇合。
桑祈发现晏云之回了一下头,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城楼上,严三郎、清玄君和苏解语正并肩而立,来给他们送行。
严三郎和清玄君都一身缟素,以麻布系发,表示在为桑巍哀悼。周围别无他人,两个清瘦倨傲的白衣男子凭风茕茕而立,衣袂上下翻飞,看起来有几分天地浩淼我独行的怆然寂寥。
留意到桑祈,清玄君勾起唇角,朝她笑笑,做了个举杯的动作。
意思是说,等她回来再一起喝酒。
桑祈也抽出一只手来,回了个一样的姿势。
严三郎则拱手抱拳,昂首挺胸,以一个标准辞别礼的姿态保持着,似乎打算一直恭送大部队走远。
这一次没有践行酒,没有辞别歌,有的只有坚定的信任和厚重的嘱托。
苏解语的目光一直凝在晏云之身上,只觉今天的他,格外英姿俊朗。而这样一个他,也永远不会再属于她了。
于是只沉默地伫立了一会儿,便转过了身去。
晏云之在好友的目光中,继续策马前行,抬起一只手臂,朝后闲闲挥了挥,彻底与洛京作别。
桑祈和闫琰默默走在他两侧。
身后,有一支腰间都缠了白布的队伍格外引人注目。在这一队伍中,桑家军的旗帜在秋日湛蓝如洗的苍穹下,再次高高飘扬。
今当做别离,不知何时归。
原本应该情绪激昂的桑祈,心中也隐隐有着自己的担忧。
临去皇宫之前,让董仲卿帮忙清点了一下人数。算上父亲的旧部和分拨给她的兵卒,跟随她的,大概有八千人。再加上大伯留下的三百精骑,和允诺回齐昌后再调拨给她的二千人,也差不多只有一万。这个人数,和当年离开茺州前的队伍比差了近一个量级。
其他九万人,有一部分驻守在茺州,有一部分回到洛京之后就离开了桑家,有一部分不愿追随她而来,剩下的去哪儿了呢?
甄远道怕是不光陷害了父亲,偷了兵符,还带走了父亲的大半兵马,真是好一招苦肉计!
并且,没抓住他之前,父亲的被害仍是个谜。这个对父亲忠心耿耿,被父亲视如手足的叔叔,又被谁人,许以了怎样的利益,才突然倒戈相向?又是谁暗中煽动府上下人的悲观情绪?仍然尚待解答。
但愿随着战争的进程,能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眼下她首要考虑的是,要对得住跟来的这些人,不能让他们失望。
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大军到达了第一个驻地休整。莲翩来给她送水,也碰到了闫琰。
闫琰惊愕地上下打量着也换了身兵卒打扮的莲翩,奇道:“你竟然也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莲翩蹙眉躲避着他的视线跟随,直往桑祈身后钻。
“切,小姑娘家家的,不好好留在府上做饭,真是怪了。”
“家里自有管家和傅先生照看,要我做什么,我不是专门做饭的!我只负责小姐。再说,小姑娘家家怎么了,小姐不也是小姑娘。”莲翩脸一红,尖声反驳道。
“……”这话好有道理,闫琰无言以对,半晌才挤出来一句:“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倒是说说清楚。”莲翩一看自己占了上风,把桑祈的头往他这边一拨,挑衅道。
“……”
桑祈一脸茫然,闫琰一脸无辜。晏云之微微挑了挑眉。
莲翩得意地笑了。
“得,好男我不跟女斗。”闫琰哼了一声,仰着脸坐到了一边。
“是自知理亏,不敢说了吧?”莲翩趁火打劫,依然没放过他。
两边一看又要吵起来。
晏云之趁乱挪到桑祈身边,淡声道:“昨日划分了将士们的营帐,军中只有你们两个女子,便给你们单独安排在一处。”
“嗯。”桑祈正喝水,闻言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却看对方一直玩味地盯着自己看,缓缓放下水囊,擦了擦嘴角,不解道:“还有什么事么?”
“你对这安排可满意?”晏云之唇角一勾,问道。
“满意啊,不是很合理么?”桑祈觉得他问这问题不能更多余了。
便听晏云之点着头,道了句:“嗯,满意就好。”
什么嘛,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桑祈耸耸肩,在心里感慨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