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颜惜月默念心诀,灵光自身边漫出,两人转瞬消失,待到再出现时,却已到了巷子外的僻静角落。
“为何带我来这里?”寻真望着她道。
“本想带你去城外的,夙渊就在那里,但我法术不够,还去不了那么远。”颜惜月踌躇了一下,问道,“他将你的身份告诉了我,其实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会留在这县城里……”
晚风吹过,寻真掠了掠鬓发,微笑着道:“哦?他何时也会关心起别人来?”
“怎么?”
“我以前见他时,他就在茫茫无涯独自守着凤凰螺,就算汉水神女亲自到来,都不曾露出半分惊喜,好像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似的。”
颜惜月怔了怔:“为什么要守着凤凰螺?”
寻真意有犹豫,说道:“因为他的主人想将凤凰螺中的珠母送给汉水神女,而凤凰螺常会游走无踪,其珠母乃是奇珍异宝,所以需得有人专门守护。”
颜惜月本也听他提到过守护之事,但一直都以为关系重大,此时得知了原因,实在有些意外。“那夙渊就独自在那守着凤凰螺,过了三百多年?”
“其实,本来凤凰螺生珠母只需一百七十四年,但就在珠母快要成熟前,他却不知怎的疏于守护,使凤凰螺遭受袭击,珠母也彻底粉碎。”寻真叹了一声,“上神震怒,夙渊因此负罪,重又被禁锢在无涯,等待凤凰螺再度生珠。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虽只是寥寥数语,三百多年时光却如弹指飞逝。颜惜月听了之后,心头沉甸甸的,有许多话想问,却也问不出来。过了片刻,才又道:“那么你呢?”
“我?”寻真静了静,道,“我是自己恳求神女,放我来这凡尘一趟。只是现在……”
话语未完,远处却传来了渺渺的焦急呼唤,听那声音像是邝博阳。
“他在找我了。”寻真笑了笑,眼里却隐隐带着忧虑,“回去跟夙渊说,我一切都好,即便有事也会自行决断。”
“好……”
颜惜月才应了一声,寻真手挽莲花印,忽有星星点点的绛红灵光自她裙边浮起,转瞬间飞扬如花叶,她已消失了身影。
*
邝博阳从那条小巷子里跑出来,迎面正遇上了寻真。
他满脸惊讶,“你,你去了哪里?怎么,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街边不断有人朝着他们指指点点。她匆匆往家中走,只道:“跟刚才的娘子出去说了些事情。”
“那她呢?”
“走了。”
邝博阳一阵茫然,紧跟着寻真回到了家中,见她神情低落,便上前抚着她的肩膀,“这里待不下去了,我们,我们换个地方。”
寻真抬眸望着他,眸色清明。“你不再去找那个秦尚书了?”
“我……”他却支支吾吾起来,过了半晌,才道,“他,他不是说,想请你随着入京城,专门替他,替他治头痛吗?你走了,我也跟着离开这里。”
寻真心底一沉,“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把我送给他?”
邝博阳涨红了脸,“什么,什么送?不要说得那样难听!他可是我祖父的朋友!”
“你难道没看见他那种眼神吗?”寻真想到之前陪着他去拜见那个还乡祭祖的秦尚书,心中就一阵难受。邝博阳本是好心说起她曾为自己治好了头痛病,然而那原本态度傲慢冷淡的秦尚书自从一见到她,浑浊的双眼便熠熠生光,几乎当时就想将她留下。她原以为邝博阳见了也会心生厌恶,可没想到他却低头沉默,最后秦尚书提出想让她跟随在身边随时治病,邝博阳竟然只说回去再商量一下,毫无果决之意。
邝博阳郁闷地坐在桌前,烦躁不安地将书册推到一边,“你要知道,只要他,他肯帮忙,我们邝家这些年受的委屈,就,就都能洗雪!到那时候,我再,再把你接回来……”
“接回来?你怎么说的如此轻巧?”寻真背转了身子,双肩微微颤抖,“博阳,两年多了,我以为你对我也是真心实意,可现在……”
“我,我必须两者选一!”邝博阳压抑着声音,一拳重重捶在桌上,“我对你,也是真心。可,可失去了这个机会,我就再没法翻身!你不会明白,家道中落,成天被人嘲笑是什么滋味!你也想象不到,小时候就为了,为了给母亲偷一点吃的,我是怎样被人,被人打断了腿!”
“我知道……可是你就不担心我被他带走后会怎样?”寻真喑哑着嗓子道。
他却忽而站起来,瘸着走到她身后,急切道:“寻真,你,你不是妖吗?你会法术的!你能保护自己!”
她背朝着他,没了声音,慢慢转过脸来,一双眸子又黑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