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那么任性妄为。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了吧,只可怜了她的孩子,即便是有机会生下来,怕是也没机会见他的父亲了。
“吃饭了!”牢房中没有日夜之分,永远都被昏暗笼罩着,狱卒每日会送来两顿牢饭,一大盆糙米饭与一碗只能看到几片咸菜叶子的汤,勉强能够饱腹。
荣禄从栏栅中接过狱卒打好的饭跟汤,道:“阿玛额娘,吃饭了。”
凌柱看到蜷缩在对面墙角的伊兰就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不吃,我已经气饱了。”
“老爷。”富察氏轻轻推了推他道:“你再生气也不能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再说你吃,荣禄他们又怎敢吃。”
她劝了半晌,凌柱方勉强压下怒意,接过荣禄递来的饭吃了起来,每个牢房中都会放着几只破瓷碗跟筷子,供人分食米饭之用。
在给每个人乘了一碗后,荣禄犹豫了一下,端起自己那碗放到伊兰面前,低声道:“在这里就只能吃这个,好歹能填饱肚子。”
他这个举动自然被凌柱看在眼中,冷哼一声道:“还管她做什么,这种人由着她饿死正好!”
伊兰自双膝中抬起头,直至这个时候,荣禄这才发现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神色凄凉,毕竟是自己打小看着长大的妹妹,看着她这样,荣禄心里也不好受,拍拍她的肩膀道:“阿玛只是说说气话,莫要当真,赶紧吃吧。”
自被关进来后,伊兰就不曾吃过任何东西,腹中早已饥饿不堪,然却没有立刻去拿,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荣禄,许久,有微弱的声音自那张没有血色的唇间逸出,“你不怪我害了熹妃吗?”
“你开心吗?”荣禄将长短不一的筷子塞到伊兰手中,望着默然不语的伊兰道:“你告诉我,害了熹妃之后,你真的开心吗?”
伊兰曾经以为将凌若自那高高在上的熹妃宝座上拖下来后,自己会很开心,但原来不是啊,在苏州的那两个多月,虽然衣食无忧,但她并不开心,反而常常感觉到孤独。那个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回忆,回忆小时候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以前的自己总觉得那段日子太苦,可后来发现,那段日子才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没有悲伤,没有难过,只有家人的百般呵护。还记得每到冬天的时候,姐姐都会拿几个烧剩下的炭放在一个暖炉中,然后用旧衣裳做成的套子裹好,提前放在她被窝里,这样睡觉的时候,被窝就是暖烘烘的,一点也不凉。
夏天炎热的时候,她怕热睡不着,姐姐就拿着扇子给她扇凉,一直等她熟睡了才停下来;后来嫁到了李家,李耀光知道她怕热,家中用不起冰,就提来井水放在各个角落里,使得屋中可以稍稍阴凉些许。
每日不管翰林院里的事情再多再忙,他都会按时回来,拿着一把蒲扇坐在床边替她驱赶炎热,好让她安然入睡。而他为了前一日不曾忙完的事,往往第二天天不亮就要起来赶去翰林院,经常连早饭都顾不上吃。
十年岁月,她早已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直至离开李家,离开京城,才发现孤独好可怕,一个人好可怕,她只能靠回忆来填补心中的空虚寂寞。若非腹中意外来到的孩儿,她早已没有了任何念想。
蓦然回首,原来,她对李耀光并非无情,只是不曾那般轰轰烈烈,所以连她自己也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