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中的超凡者敷衍的一个名称。
墨拉维亚知道这些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虽然那时候他宁愿自己永远不必知道。作为当代的黑龙主,他当时拥有堪称所在世界最强大的力量,然而还不够时空管理局将他列入观察对象的程度,何况他一直不擅长思考复杂的东西,即使流淌的血脉中中蕴含着非常重要的信息,他饱受娇宠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却让他没什么使用这些东西的必要。
他的兄长萨尔夫伦自认为对他的教育已经足够严格,然而被他指导着学习龙族常识和战斗技巧的毕竟不是普通的幼龙,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天真可爱,黑龙主之所以被称为黑龙主,当然不只是因为那如噩梦之夜的外表。
它,或者说它们是一种“本能生物”。
当然,至少在萨尔夫伦登位之前,除了偶尔吃些不在正常龙族食谱中的生物,墨拉维亚的表现和其他同年龄段的幼龙没有多少不同。龙族的长老们也发现了他们私底下来往的事实,虽然仍有隐忧,但看着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发生什么意外,他们终究还是采取了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
后来在萨尔夫伦登基的典礼上,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龙王在致辞之后做了一个令众龙意外的举动,在最后的仪式之前 ,他违反惯例地走下了玉阶,绿色的侍龙吃惊之余纷纷为他让开道路,然后在龙们惊诧的目光中,这位身着黑色王袍的俊美青年一直走到被挡在众多成年龙族背后的一头银蓝色的小龙面前,抬起一只手,抚上它低下来的头颅。
看起来有些营养过剩的小肥龙在所有龙的面前变成了一个银发金瞳的纤细少年。
萨尔夫伦弯腰下去抱起他,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上。
“他是我唯一的兄弟,墨拉维亚·仪祁,除我之外,他是龙神宫地位最高者。”
短暂的寂静,接着这句话在龙群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然而六位长老接连出列,以鞠躬向龙王登位以来下的第一个旨意表示服从之后,纷乱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去。
萨尔夫伦带着墨拉维亚坐在王座上,看着在他们脚下数以万计不同属地和天赋的龙群为他欢呼,效果惊人的大型魔法在天空中接连引发,力量的冲击波在接近地面时被柔和的防护体系所阻拦,转变成更为炫目的光晕,在这些璀璨的光华中,蓬勃的绿意沿着广阔的广场向四周蔓延而去。龙王以何种方式显示自己的力量,可以认为是未来至少数百年的时间中这位力量巅峰者的行事风格的体现。
守护者和复生者,日后的圣王之名即来源于此。
坐在他身旁的墨拉维亚抬起手,想要触摸空气中那些隐现的白色线条,它们来自那些龙群之中,在墨拉维亚面前织成细密的光带缠绕而来,萨尔夫伦握住他的手拉了下来,墨拉维亚转过头,看着身上浮出白色光晕的兄长,那些错综复杂的白色丝线在接近他的时候消失了……或者说被融合到了那层光之中。
“这些是什么?”
“一个必经仪式而已。”萨尔夫伦说,“这是我在这个位置上所见的风景,你觉得如何?”
墨拉维亚回头再看看那些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各种各种的目光追逐着他,连不敏感如他都感到了些许不自在,所以他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群山,紫蓝色的晴朗天空下,粉红#性爱小说
http://ss12/1.html的云层萦绕在陡峭的黑色峰顶,虽然坏消息不断从外界传来,此时的龙族领地仍然平静一如既往。看着如此晴朗美好的天气,小龙忍不住想象起翱翔之时,高空中那些强劲的气流抚过身体那种愉悦的触感。
“我更喜欢到上面去。”他小声说,“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变成这种没有翅膀的模样呢?”
萨尔夫伦沉默了一会,漆黑的发丝沿着他笔挺的外袍滑下,也许是因为这种在龙族中绝无仅有的发色,这位年轻的王者在沉默时有种奇特的忧郁气质,绝无仅有的力量属性加上充满吸引力的外表,在他众多的倾慕者中不仅有龙族,还有一些大胆的外族。虽然以岁数来说,萨尔夫伦不过刚刚进入成年期而已,登位也显得有些仓促,但没有一头龙敢公开质疑置疑他成为龙王的力量和资格,绝大多数时候,龙们在面对他时都会遗忘他的年龄。
“这是一种形式。”最终萨尔夫伦这么说。
“形式?”墨拉维亚问。
“在这个世界,力量几乎等于一切。”萨尔夫伦说,“你的力量越强大,得到的就越多,这是被各个种族公认的法则。”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墨拉维亚困惑道。
“这是生物间的法则,而不是世界的。众所周知的是作为这个世界最强悍的种族,我们有最广阔的领地和最大的自由,与之相应的是,我们承担着与地位相当的义务。这种形态,你可以认为是一种共担责任的证明。”萨尔夫伦说,“日后某一天我不在的时候,请你帮我照看这些族人吧,不要只把他们当做食物。”
对那些意味含蓄的言语,当时的墨拉维亚还无法理解,不过萨尔夫伦的嘱咐他倒是记住了,虽然难免有一些小小的意见,“可是吃别的东西我会饿得很快……”
萨尔夫伦摸了摸他像清亮的水流一样的银发,“你真正需要的其实是能量,我会给你找到别的办法。”
他对墨拉维亚应许的不久之后就做到了。实际上,无论向他的兄弟还是同族,他的承诺从未落空过,作为王者,他行事几乎无可挑剔。就某方面而言,萨尔夫伦可以说为墨拉维亚代理了父母的所有职责,他照顾他,保护他,管教他,让他能在没有他的情况下一样能生存下去,而同时将他身为龙王的责任完成得接近完美,如果不喜杀伐也算是他的缺点的话。
他在登基那日所说的话相当于决定了身后的继任者,身为欲望最强烈的黑龙主的墨拉维亚却似乎把本能都集中在了食欲上,对萨尔夫伦毫无竞争之心,兄弟和睦在绝大部分权力结构中都不算坏事,但在某些龙看来却很不妥当。
“陛下,您太放任仪祁殿下了!”
萨尔夫伦放下手中的信卷,略略抬起头,“他闯什么祸了?”
“目前没有,但是您明知道他是……”红发的英俊龙族咳嗽了一声,把那个名字模模糊糊地说了出来。
“不用把那个名字遮遮掩掩,谢尔维斯。”萨尔夫伦说,“这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面前的龙族长老吃了一惊,“您要将他公开?”
“墨拉维亚的力量已经快要达到临界,成熟期不会延迟太久,现在的他还能被当做普通的小龙,但黑龙主的血脉不会一直沉睡,况且这件事早已不是绝密。”萨尔夫伦说,“对我来说时机也算是恰好合适。”
“恰好合适?您是什么意思?”长老疑惑道,然后他瞪大了眼睛,“难道您是说……!”
“时间已经无多。费尔南德从南方边界传来消息,上层空洞的规模已经无法控制,大量物质正在向‘世界’外逸散,东方和西北两部的情况也不乐观。”萨尔夫伦说,和他冷静的表情相对的是那位龙族长老越来越震惊的表情,“情况恶化的速度完全超出预期,那几个家族支持不了多久,高等人族的王者已经向我发来了信函。”
“怎么会这样?您明明登位还不够三十年,您的双亲至少能……”
“事实如此。”萨尔夫伦说。
谢尔维斯失声了一会,“居然如此……难道是因为仪祁殿下?是他的出生严重损耗了那两位陛下的生命力!您明明应该——”
“最多一年后,我就要前往南方边界,从那里离开。”萨尔夫伦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如果你还是不能端正对墨拉维亚的态度,我会考虑撤换你,谢尔维斯。”
红发长老白皙的面孔上浮起一丝红色,“是我失礼了,陛下。”无论如何,他都不该置疑仪祁陛下的存在,他向座上的萨尔夫伦低下头,“但我仍然坚持我的意见,要在您之后支撑起龙族,现在的墨拉维亚殿下完全不够格!”
“那是因为我还在这里。”
“那么您更应该对他严厉,殿下如今看来和那些不晓世事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又如何能在您之后承担重任?”
萨尔夫伦一只手支在额侧,看着谢尔维斯长老问:“要严格到什么程度?作为幼龙,他应学的已经学完了,剩下的只有自然成长的过程,你们认为这样还不够,是否要严厉到让他因此排斥我,恐惧我,甚至憎恨我?”
谢尔维斯长老不语。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也不讳言,我确实能这么做,”萨尔夫伦说,“只要我做得够彻底,他会反抗,会想要夺取我的权威,报复我加之于他的一切。而由于天性中比别的龙更强的斗争心,他会在非常短暂的时间里成熟起来,用自己的影子覆盖我留下的记忆,而你们会保证他能够做到这一切。”
谢尔维斯不能反驳年轻龙王的话,这正是他们所期望的。萨尔夫伦推开案上成卷的文件和信件,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听起来颇为可行的计划,”他说,“不过只是听起来而已。作为黑龙主,墨拉维亚实现尊严的方式是非常冷酷的,这一点你们和我一样清楚,伤害他的信任,也是在摧毁他的责任。这种做法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出现第二个阿特斯维尔,而在五千年前,那位黑龙主自发前往‘世界之眼’,所为的不是职责或者责任,他将所有力量乃至躯体全部用在填补世界之眼上的直接理由,是他已经对自己的生命感到极度厌倦。但在他厌倦之前,至少有三个种族因他灭绝,大地和天空的自然平衡都因他的恣意妄为而紊乱,世界之眼因此提前出现,他的自我牺牲不过是对过去罪行的一种补偿。”
“但是,他也带来了三千多年的稳定……”
“所以,承惠于此是你们扭曲他的理由?”萨尔夫伦问,“你介意我说你们卑劣吗?”
谢尔维斯低下头。
“墨拉维亚是我唯一的弟弟。”萨尔夫伦说,“为了生下他,我的父母损耗了许多力量,这导致世界之眼上的天网强度不够,防护支撑的时间大幅缩短,这是他们的选择,由此产生的后果将由我承担,但墨拉维亚不属于你们。就算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仍然不得不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至少在此之前,我想让他知道自己并不孤独。”他看向坐下的红色龙族,“你就当做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吧。”
谢尔维斯看着这位年轻王者深沉的黑色双眼,只有单膝跪下去,低声说:“是,陛下。”
所以说墨拉维亚的性格形成,很大一部分是受萨尔夫伦的影响。黑龙主的力量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在墨拉维亚的意识中一直无足轻重,虽然萨尔夫伦表达感情的才能一点也不出色,但正如他期望的,墨拉维亚向任何一头正常的小龙一样,没有任何负担地踏入了从少年到成年的蜕变期。在这期间,萨尔夫伦收到了人族之王的第二封信件。
而到人族之王向萨尔夫伦发来了第三封信函的时候,出发之日已在眼前。
离开之前,龙王去了自己兄弟的寝宫。萨尔夫伦踏入殿门,侍龙和亲卫们都留在了殿外,他独自一人行走在空旷的殿堂中,沿着地面那些闪闪发亮的银蓝色路标,他在一座被磨得只剩下一半的恐兽骨架背后找到了正处于尴尬期的墨拉维亚。
“墨维。”萨尔夫伦轻声说。
墨拉维亚躲躲闪闪地露出半个脑袋,“……哥哥?”
“我就要离开了。”萨尔夫伦说。
“咦?”墨拉维亚把斑斑驳驳的半个身体都探了出来,“那,那我去送你!”
“不用。”萨尔夫伦说,墨拉维亚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任何龙后挪了出来,萨尔夫伦伸出手摸上他那个光光的脑袋,因为这个位置的鳞片最先被蹭掉,新鳞只长出了薄薄一层,暗灰发蒙的质感和他身上残留的那些光亮银鳞形成了鲜明对比。
蜕变期的小龙总是会发生很大变化,蜕鳞只是其中之一。而这个时期的小龙是没办法化形的,就是墨拉维亚也不例外,萨尔夫伦虽然手脚修长,要把那个大大的脑袋抱在怀里也有困难,所以他只是将两手放在他的头侧,在那应该长出新角的地方一边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这是作为兄长最后的祝福。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自己好好地过下去。”
不得不说,为人长辈,总难免一种定势,他们会非常尽心地将自己认为最好的给予他们重视和保护的对象,却不太关心对方是否乐意接受这些东西。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我的苦心,他们总是这么想,而跟日后的墨拉维亚相比,萨尔夫伦的处理方式已经是难得的和缓轻柔。他告诉墨拉维亚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而且这件事会花他很多时间,墨拉维亚要学会习惯他不在的日子,同时接受那些长老的教导,地位和责任是相连的,他希望在将来能同样为他感到骄傲。
这些都不算谎言。但它们造成的伤害并不比真正的谎言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