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大骗子,又是说自己滑头:“那些喜爱钱物的公公大人们,傅公公把礼物都给我备办了齐全,至于有些文官,落下了不送实在不大好。既然如此,礼轻情意重,我送上一个刻着章翁诗词的笔筒,可不是最合适的?”
上层靠近船头的舱房中,这一双小儿女正在斗嘴;同一层靠近船尾的舱房中,两个多年的老友亦是在那儿唇枪舌剑。徐良和慧通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因而即便慧通对徐勋已经近乎于心悦诚服,仍然免不了掏心掏肺地劝解徐良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云云,结果这么一说,徐良免不了就想起了那一座被挖了的坟,当即脸上就黑了,一时竟翻起了旧账。
“我怎么知道徐劲竟是个疯子,居然能把事情做到这份上!”慧通被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下来,当即一拍桌子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爷俩好,长房那几个人留着,有朝一日铁定会成了祸害,还不如用这个绝户计一块除了,傅公公一怒,他们没一个能有好下场。这是意外,意外你知不知道?再说了,要不是这么个意外,你能像眼下这么心里舒坦?”
“我怎么舒坦了,我儿子的……”徐勋的半截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口,一时恼羞成怒地冷笑道,“要不是出现这样的巧合,看我不找你算账!”
“这就是了,坏事办好事,要不是发现那具棺材空空如也,你们就算是父子相认了,彼此心里头也会都留下芥蒂。如今可好,全都结了,要说你应该好好谢谢我才是!”得理不饶人的慧通见徐良强自扭过头去不理他,他冷不丁又重重一拍桌子道,“要说吃亏的是我才对!按辈分那小子怎么也该叫我一声伯父的,结果倒好,老子上次好心办坏事,还给他低三下四地赔罪,这世道真是倒过来了!”
“谁让你险些坏了他的大事?”徐良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这才扭过了头来,“我可告诉你,到了京城也和从前的规矩一样,你给我让手底下的那些小喽啰老实些,别以为到了京城就能抖起来。以前认识你的人还不少,哪怕风声早就过去,哪怕西厂日后真的要重开,你也不是那么轻轻巧巧就能洗干净案底的。”
“这话不用你说,要不是为了这个,想当初我早就选了那小子给我的另一条路,跟着悠的船板上,不一会儿就跳到了船尾快步走来,他一时忍不住哀叹了一声。
“这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凭什么你生龙活虎什么事没有,我就得在舱房里直哼哼?”
恶狠狠地抱怨了一句后,见徐勋笑吟吟地递过了一袋腌渍梅,他方才不情不愿接过嚼了一颗,继而就沉下脸说道:“我刚刚使人去问过了,前头临清关的税监杜公公据说和建宁侯张鹤龄有些交情,因此得了皇后娘娘青眼,这才谋到了这个位子。他新官初来乍到铁面无私,谁的面子都不卖,船料和货税都是随他一口断定,没一个夹带的能逃过去。前头已经被挡了好几艘官船了,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船料和货税应该是多少?”
“真按照规矩,顶多几十两足够了,怕就怕那死太监狮子大开口!”王世坤这一趟京师之行是好不容易才和大姐争取来的,这会儿往日的纨绔派头竟是都收了起来,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却又说道,“要紧的是这临清地面上魏国公府影响有限,还不能闹大。”
徐勋沉吟了片刻,随即就开口说道:“这样,你先让人去打探打探前方几艘官船都有些什么人。等过关的时候,你和四公子不要出面,我去应付。”
同行的魏国公府四少爷徐叙这会儿也跟了出来,听徐勋竟是这么说,他眉头一挑便上前说道:“若是徐兄应付不下来,那又如何?”
“应付不下来就应付不下来,到时候说不得把姐夫的名头亮出去再说了。”王世坤二话不说挡在了前头,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叙道,“要不,叙哥你去走一趟?”
“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徐叙仿佛是毫不在意地一笑,就这么转身出了舱房。他一个公府庶子前程有限,若不是刻意和王世坤交好,只怕这一趟上京的差事根本轮不到他,只看父亲给的开销就已经很明白了。既如此,且由得徐勋去折腾,事有不成,看这小子还怎么说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