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良万万没想到,徐勋已经想得这样深远。瞠目结舌的他看着徐勋,简直觉得脑袋有些打结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结结巴巴地说:“这么说……这么说你刚刚……刚刚在傅公公面前……”
“那是装出来的。”
要说如今真能让徐勋吐露一两句心里话的人,除却小丫头,还有六亲不认只认他这少爷的瑞生,就只有徐良了。此时,他松开了按着徐良的手,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傅公公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就像徐大叔你刚刚说的,难道我还能死扛到底?我如今看似还风光,可这风光是哪里来的,我还有自知之明。大叔,爹离开这么多年,我最初给他写过很多信,可日久天长没人知道他人在哪,信无处寄,时至今日,说句无奈的话,我都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就算真有血缘,那也淡了,反倒是你救过我帮过我。说句心里话,我一直把你当成长辈,要说改口叫一声爹,总比你接受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容易些。”
“你……”徐良原以为徐勋最大的心结在于认己作父,没想到徐勋在剖析利害之后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竟是颇有些感动。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使劲吸了吸鼻子,这才岔过这话题,有些瓮声瓮气地说道,“早在当初傅公公寻我说这事的时候,我就打定了主意。我这人一直都是做事鲁莽冲动,今后要怎么做,勋小哥你尽管明说,我全都听你的。”
“大叔,都这时候了,你还一口一个勋小哥?”和徐勋倒出了一番心里话,徐勋已经完全调整了心情,少不得和徐良开玩笑道,“哪怕我回头见傅公公的时候叫你不改口,大叔你也应该把我叫得亲切些,否则回去之后,傅公公兴许还会原谅我的少不更事,对今天一路跟到这儿,结果却毫无进展的你可是要大加责难了。你现如今最应该的是私底下多练习几遍,怎样把我叫得更亲近更肉麻……”
“呸呸呸,你这臭小子,竟是打趣起老汉我来了!”
徐良冷不丁被徐勋一番话给逗乐了,竟是本能地一巴掌伸出去拍了一记徐勋的脑袋,随即才一下子醒悟到自己这动作,当即竟是愣在了那儿。好半晌,他才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却是再没了之前相处说话时的那种不自然,长叹一声苦笑道:“成,我听你的,勋……勋儿!”
听徐良这磕磕绊绊的称呼,徐勋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好一阵子,他才在徐良那恼羞成怒的目光下停住了,旋即就侧过头去看了看这条少人经过的小巷,又压低了声音。
“大叔,事关重大,咱们俩不能硬抗,但不代表就什么事都做不了。傅公公和京城那边应该都安排妥当了,但他们能让官面上过得去,可总不能一手遮天让朝堂上的清流和民间全都失声。不是我自卖自夸,我这次在应天府衙吴大人主审赵钦的案子上那么一露面,再加上褒奖和赏赐,官场上的人物应该有不少都注意到了我。大叔你的身世是少人得知,可咱们一旦去京城,如果你真的成功了,那时候无数人都会去挖背后的隐情。与其到了那时候让人揭开底牌让咱们万劫不复,还不如眼下豁出去做点什么。而且,万一我爹真的还在人间……”
尽管徐勋没有把话说完,徐良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毕竟,傅容的话他是将信将疑,心里不免存有那种万中无一的希望,而这一切事实的真相,原本就要着落在徐边的身上。因而,沉默了许久,他终究轻轻点了点头。
“好,究竟怎么做,我听你的!”
“这件事咱们都不能出面……”
太平里西北角徐家长房。
当两个健妇抬着门板进了正房的时候,徐大太太顿时一下子捂住手绢,脸上也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好一会儿,她才扑向了股间鲜血淋漓看不出一块好肉的徐劲,一下子放声大哭了起来,无数恶毒的诅咒骂声从她口中迸了出来,直到儿子悠悠醒转,她才息了声。
“劲儿……”
尽管重重打点过那些行刑的差役,但人家只是因徐勋不曾开口说要人命稍微留手一些,教训的意味却不敢忘记,因而这八十大板结结实实挨下来着实去了徐劲半条命。此时此刻盯着母亲看了老半晌,他才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干嚎了一声,心里满满当当都是怒火。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吃这样的苦头,凭什么他居然斗不过那个没出息的败家子!富贵险中求,他做了那么多,凭什么还是大败亏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