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如陌生人一样的老四与当心肝宝贝一样养大的老十四,根本不用想,乌雅氏就知道该帮谁。
或者,皇上让老四继位,只是为了让他占着位置等老十四回来呢?
看着乌雅氏满是期冀的眼神,听着她梦呓一样的胡言乱语,太上皇几乎被气乐了。
乌雅氏只顾着替老十四谋划,却完全没把他的死活看在眼中,待老四这个儿子无情无义,丝毫不顾及他这个夫君的身体健康,更不曾为他的身体做过一件力所能及的事,这样的女人,他这么多年居然一直被蒙蔽,以为她有德有行。
“乌雅氏,你方才不是已经自称哀家了?既连哀家二字都已用上了,还叫朕皇上?朕若是皇上,可不会让你坐上皇后之位。”
冷冷看着脸上骤然变色的乌雅氏,太上皇眼中冷意几乎凝成了冰:“谁跟你说朕不得已?你自说自话的是想逼朕换个儿子坐皇位?
乌雅氏,你当我大清的江山是什么?
你当朕说出的话是什么?
你一个后宫妇人,居然想插手帝位传承,你是老糊涂了还是疯了?”
皇太后脸色赤红,不甘又怨愤:“皇上,臣妾没疯也没傻,只是,老四继位,非臣妾所愿,臣妾……”
太上皇一挥手,冷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朕当年给你抬旗,为的是你生了老四,若非如此,你与良妃有何差别?你之所愿……朕今天就告诉你,若没老四,这皇太后的位置,你一辈子也坐不上,你之愿,更从来不是朕需要考虑的。”
这个温驯地服侍了他五十多年的女人,居然敢带着儿子闯入乾清宫相逼,她这是自恃皇太后的身份,觉得他无法处置她;还是欺他年老体弱。
一个包衣出身的,也敢欺他!
太上皇看着乌雅氏,眼中杀机迸现。
皇太后摇摇欲坠……良妃可是被太上皇骂做贱妇的,可是,今天,已贵为皇太后的她却被太上皇指为与良妃没有差别。
这是指着鼻子骂她啊!
皇太后抬眼,就欲争辩,只是太上皇眼中的杀机,却是让皇太后从头凉到了脚,僵在了当地——杀机,这个男人,想杀她!
是呀,哪怕垂死,他依然是皇,她怎么就敢逼上门来!
这个她服侍了五十多年的男人到底有多狠,乌雅氏自认为没谁比她看得更清楚,可现在,这个男人,对她露出了杀机……
太上皇没再搭理脸若死灰的皇太后,而是看向地上的十四:“老十四,帝位传承何等大事,朕岂会不慎重考虑,朕这几年宠爱你太过,你要什么给什么,把你的心宠得大了,让你以为连皇位也能谋求了!
老十四,朕今儿就跟你说一句,你太年轻,骨头不够硬,这大清太重,你背不起!”
十四仰头痛喊:“皇阿玛!”
无视十四眼中的悲愤,太上皇摇了摇头:“老四刚毅果决,非你能及,这大清交到他的手里,朕才放心。”
“皇阿玛!”十四不甘地往前爬了几步,还欲说些什么。
早在乾清宫外听了许久壁角的新帝一撩袍角,迈步走进乾清宫后殿。
新帝先快步走到太上皇榻前跪倒请安,而后又问了皇太后安。
皇太后咬牙不肯看他,太上皇将皇太后的表现看在眼内,眯了眯眼,伸手示意儿子起来。
“老十四。”太上皇看向龙床前不远处的十四:“还不见过新君!”
十四低下头,紧抵在地面的双手几乎扎穿了乾清宫的金砖。
“怎么?”太上皇眼中寒光闪烁:“你想抗旨?”
冰冷又充满压力的帝皇之音,是十四在朝堂上无数次听到过的,他不明白,皇父明明精神不错,为什么会早早将帝位禅让出去,明明此前他为皇权连疼爱了几十年的嫡子都废了,怎么轮到他四哥,皇父就做了这种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决定。
他本听说皇父体弱,这才逼上宫来,想要绝地反击,可是,现在却满盘皆输。
巨大的不甘、愤怒、羞耻、怨恨……几乎将十四逼疯,他几次想要起身冲出乾清宫,可是,皇父逼视的如有实质的目光下,他最终将头磕了下去:“臣弟见过皇上,皇上圣躬安。”
跪在一旁的茹蕙轻轻吐出一口气。
新帝向前走了两步,弯腰伸手将十四自地上扶了起来,含笑道:“自家兄弟,不须多礼。”
看着他四哥一脸的春风得意,十四牙交紧咬,两侧双颊鼓了又鼓,最后,却还是只能低下头,将胸中的不平之气咽了下去。
新帝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妻子:“茹佳氏,你跪着做什么?”
她拿老皇帝没办法,如今,小皇帝也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欺侮她的小儿子,一时之间,皇太后恨极了:“哀家让她跪着的,怎么的,不行?”
新帝抬头看了一眼皇太后,轻声道:“儿子的媳妇可是惹额娘生气了?额娘知道,当年皇玛嬷就说过,茹佳氏性子直,素来是个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的,今儿她若是跟额娘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请额娘看在儿子的面上,就饶了她吧。”
心直口快!
有什么说什么!
还拿没了的老太后压他,这是她的儿子?
皇太后越想越气,胸口急剧起伏,只觉头昏脑胀,眼前一阵阵发黑。
十四一看不好,赶紧伸手扶着他额娘,同时转头狠瞪了一眼新帝:“你居然包庇茹佳氏,额娘若气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