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开玩笑,万一染上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病,就变得更加麻烦了。因而待都坐下后,她便先说,“今天只喝酒划拳吃肉聊天,不干别的!你们只逗我们开心了,自有多多的好处。”
章妡尚未经人事,连感情的事儿都还懵懂,并凌霄的话自无可无不可,又觉得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不懂归不懂,反正凌霄说的都对!
那些小倌个个应话,却没有什么拘谨,很快说说笑笑热闹了起来。一时伺候凌霄与章妡两个人喝酒吃菜,又教她们划拳猜谜,得兴了还唱个小曲、表演段单口相声,逗得从未见过这些的章妡乐不可支。
章妡酒量并不好,喝到后来几乎烂醉,只是醉了以后便是睡,倒是不咋呼。凌霄的酒量比章妡要好许多,却也扛不住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趁着意识还没有迷糊,甩了银票,终是准备离开了。
·
无论如何,没有被任何意外坏了兴致,凌霄玩得十分尽兴,脸上也一直都挂着笑。刚被小倌们扶着从二楼下来,却发现清风馆被官兵给包围了,再努力睁大眼睛一看,黑着脸大步走到面前的人不是宁王又是谁?
凌霄傻笑了一下,冲宁王举起一只手,摆了摆,同他打了个招呼,“哟!”跟在宁王身边的夏明哲,看到章妡已是烂醉,脸色没有比宁王的好到哪里。
知道凌霄与章妡两个人跑出宫,还是到南风馆这样的地方来胡闹,宁王已是气极。现下瞧见扮作公子哥的凌霄喝得七荤八素,半点儿不讲究倚在一名小倌的身上,越黑了脸。再看一眼旁边已然醉过去了的章妡,他周身都散发着寒气。
瞧见眼前的两个人皆是威仪不凡,也不似惯常会到这来寻欢作乐的公子哥,扶着凌霄的小倌意识到厉害之处,连忙将人给交了出去,细着声说,“只是喝了些酒,并没有做其他的什么,大人请放心。”
凌霄一下没了人扶,有些站立不稳,朝着宁王倒了过去。宁王不动,凌霄自个伸手在他胸前撑了一下,重新站稳了,嘟囔了一声,“小气。”章妡是被带出来的宫人扶着,不似凌霄那般,夏明哲忍了忍,没有上去接过了人。
宁王扫了一眼在场的小倌,像是分辨着那话里的真假,又像是压着怒气。最终也没有说什么,拿胳膊略有些粗鲁的夹着凌霄出了小馆。
等到章妡也被扶着出去之后,夏明哲淡看了那些人一圈,一道出去了。留下了一众小倌面面相觑,可到底有惊无险、还得了不少赏钱,却也不觉得多么不划算。
夏明哲负责送章妡回宫,与她同上了一辆马车,凌霄则被宁王带走了。被某人夹在实在不怎么的舒服,凌霄意识还当得上清醒,一时间哼哼,“妖怪,妖怪,快放开我爷爷,快放开我爷爷。”伸手戳着他的腰窝。宁王被她气笑,带凌霄上得了马车后,扔下了人,只坐在一旁只抱臂看着她。
眯眼瞧见宁王的脸色极不好看,凌霄兀自躺在似小塌般的座椅上,哼哼唧唧的挺尸,并不想同他解释或争辩。
一个满腔怒气,一个装傻充愣,就这么无话走了一路。马车最后在宁王府外停下来,见凌霄仍一动不动,宁王终于出声说,“下去。”
凌霄半道上眯过了一觉,清醒不少,想也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被带到了宁王的地方。她坐起来,脑袋还是发昏,便靠着马车车壁,半睁着眼看着宁王,却并不言语,似是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宁王不管,直接拉着她要她下马车,凌霄立刻趴下抱着座椅,不看他,嚷着声儿道,“你再硬来,我就喊非礼了!”
“记得喊大声一点。”宁王冷冷说道。
“……你不是应该说,‘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吗?”凌霄对宁王不按套路出牌,表示非常不满。
凌霄的话却只换来宁王的一声冷笑,她唯有说,“下去也可以,但是你先说一句,‘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不然我就抱着它不撒手,有本事你把马车拆了!”
宁王不说话,同样没有继续拖她。对宁王的不配合,也感到十分的不满,凌霄趴在座椅上,变换着粗细声音自己玩了起来。
“不要碰我,不然我叫人了!”
“你叫啊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桀桀桀桀桀桀桀!”
“破喉咙破喉咙破喉咙!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宁王:“……”又一次被凌霄气笑,宁王仍是冷眼看着她,问,“玩够了吗?”
凌霄嘿嘿一笑,摇了摇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趴得更舒服了点,又哼哼唧唧说,“我不要下去,我要回太医院。”
深觉多和她说两句话就要被气死,宁王不再废话,伸手提了她的后衣领,就要将她带下马车。凌霄皱着眉佯作哇哇大哭,“你欺负我!你欺负我!再也不和你玩了!哼!”
这幅同三岁小孩说话的语气,却让宁王当真松了手。之后凌霄坐了起来,捂着脸嘤嘤的哭,虽则并没有落下一滴泪。
“你到底想怎么样?”
“回太医院。”
“你也不准备解释一下今天晚上的事情?”
本就生气,再被凌霄无所谓的态度一激,宁王几乎压不住怒意,人也变得有些暴躁。凌霄感觉得到他的情绪变化,却仍是说,“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自己花钱买高兴,也没有碍着谁。”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宁王阴沉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质问让凌霄禁不住缩了一下身子。
她想了想,很认真的说,“把话说明白也可以,我不会考虑嫁给你的。你心里有朱砂痣、明月光,那个人即使成为了他人妇你都放不下,我要怎么相信你以后可以一心一意待我?不过我从没有想要你一心一意待我,你不必有压力。”
“那天晚上是我勾引你,但是你痛快了,我也没有要你负责,你可以当是……睡了个小丫鬟,或者是其他什么,总之,不需要用那个绑架我们的关系。所以,我觉得,你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我认同,我自己花钱找乐子,也同样并不需要向你汇报。”
看了眼宁王恨不得吃人的模样,凌霄马上收回视线,伸手拍了拍胸口,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那次的事情是我混蛋,不过你…………还挺不错的……你和你将来的宁王妃一定会很性福,我上次给你留的药方很不错的,你可以偶尔吃……一……唔……”
一言不合就亲嘴是什么毛病?有话都不会好好说吗?被宁王捏住了下巴、捧着脸又啃又咬,凌霄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推人也推不开,酒意未消,身上又没多少的力气。酒、色误人,诚不欺我,凌霄默默垂泪。
就在凌霄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了,宁王终于放开了她,她努力喘气,嘴巴上火辣辣的,说不出话。
宁王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下了马车,到底是交待了一句送她回太医院。是以马车重新上路,凌霄靠着马车车壁歇了一会,最终抬手擦了擦嘴巴,默默躺下,闭眼休息。
·
夏明哲看着章妡一路昏睡至回到宫里也没有醒来的意思,他没有喊醒章妡,只是坐在马车里头看着她。马车即使走得再怎么平稳,是走还是停的差别仍是明显,章妡在颠簸中一路好睡却因马车停下来而有所感应,迷迷糊糊睁开眼。
她已不记得自己跑到清风馆去玩过一圈,一边问着,“什么时辰了?”正准备翻个身,章妡却感觉身下忽然一空。惊醒的同时,又被一双大手给托住了身子。到了这会,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马车里面,在自己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马车里没有什么光亮,章妡坐了起来,要辨认出那是夏明哲却算不得多么的难。回想起自己先前本是在做什么,再看到夏明哲,才发现自己断了片,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凌霄去了哪里。
黑暗中,感觉到夏明哲似乎有些生气,章妡不明所以,只是笑了笑,说,“这是到哪儿了?凌姑姑人呢?我可能是喝醉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正想要掀开马车帘子去看,反而是夏明哲先道,“凌医女被宁王殿下带走了,小公主殿下现在已经回宫了。”
章妡便点了一下头,说,“这么晚还麻烦了你,谢谢你送我回来。”说话间,以为自己该下马车了,却被夏明哲抓住胳膊。章妡莫名觉得局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味傻笑看着他,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夏明哲将话问得平心静气,章妡有点懵,反问了一声,“啊?”刚意识到他指的清风馆,又听到夏明哲说道,“小公主殿下这样乱来,要是出了事,臣要怎么和陛下交待?”
平素脑子都不怎么灵光的章妡,这会儿却没有被夏明哲的话忽悠,她轻轻笑道,“皇帝哥哥去找阿好之前没有要你管着我,自然也不会怪你,何况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多吃了几杯酒。不过还是谢谢你送我回来,知道你嫌我麻烦,以后不会再有事没事缠着你。”
章妡没有故意反讽的意思,话说得真诚,夏明哲偏听得皱了眉。章妡再下马车的时候,他没有去拦,只是跟着下去了。
来接章妡的轿辇就在不远处候着,她上去前,再和夏明哲道了一回谢,与他挥手道别,被宫女扶着上了软轿,回了永乐宫去。
夏明哲在原地站着,没有回应章妡的道谢与道别,安静地看着软轿渐渐没入了黑夜,直到再看不见踪影,又站了好一会,才抬脚离开。
·
即便知道了凌霄、章妡与宁王、夏明哲之间的那点事,章煜却没有多管,也没有多问,由着他们自己去折腾,也没有说给阿好听。
从小日子第一天对章煜闹过了一次之后,阿好变得乖了许多,不吵不闹,章煜说话她也都听。于是,章煜也终于在早晨睡醒之时成功讨到了阿好的拥抱。
等到阿好那几天过去了,趁着七月的天气尚可,章煜开始每天让阿好学习一点拳脚功夫,也教一教她箭术之类。
数次遇到危险却只能等着被人救的经历让阿好不介意学这些,甚至在章煜说要教她时,满口答应了下来,也学得很用心。两个人日常需要做的事情,自此多了重要的一件。
习武也看天赋,阿好自觉没有什么天赋,也似乎不够聪明,很多时候都觉得跟不上。章煜却每每都夸她,不仅耐心且时时鼓励,阿好唯有更加花了心思去学习。再到了后来,章煜叫人搬来了许多的兵书,让阿好都翻一翻、看一看,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章煜分明是在特别培养她,其实这些东西,过去不是一点都没接触过,只到底冯太后没有希望她会太多这些方面的东西,因而学习的更多是琴棋书画的那一类。
现在章煜这般,箭术、拳法、兵书,再联系起了章煜说来年开春要一起离开的话,阿好能够想到的可能仅有一个。
“陛下……要带我去边关吗?”阿好看着眼前的一大摞兵书,看向了章煜,心中有想法,却仍是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
章煜笑着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阿好又说,“可是带着我,不是累赘么?纵然现在开始学习,怕也只能学上些皮毛。”说着再意识到有不对的地方,问,“陛下想御驾亲征?”
“想去吗?”章煜看着宋淑好的眼睛,与她道,“陪朕去仔细的看一看,守了这么多年的江山河海究竟是什么模样。”
阿好也望着章煜的眸子,即使他这一刻没有说什么雄心壮志的话,却在忽然之间想起了曾见识过的他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傲人姿态。
那是冬狩之时,章煜例行负责射出第一箭。她第一次见到章煜那般成竹在胸,又神采飞扬的样子。阿好记得,那时见到章煜对自己做到的那些令人惊叹的事,却十分平静,仅仅是扬了扬嘴角,看不出来多少的欣喜,仿若稀松平常。
可是她一直都记得那个画面,记得那个时候,在章煜身上流露出的那一股天下皆在我手的自信与强大。纵然傲气自负,也叫人没有办法不佩服、不心折。
所以,后来在考虑送他的生辰礼物的时候,确定了刺绣图,她便首先记起了这样的一个画面,决定将心里那时章煜的模样绣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这些,心里就恍惚生出了些许的激动。阿好看着章煜,点了一下头,又再重重的、坚定的点了一下头,对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