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在候车室话别。许愿检票通过闸机,老耿戴着那顶毛线帽,双手插兜,隔着一米高的玻璃护栏看着她,身后掠过行色匆匆的乘客,许愿见老耿嘴动,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就凑上前去,这下听请了,老耿说:“老许,我想回家了。”
许愿在火车上查看邮件,公司即将举办大型活动,小同事把活动议程、嘉宾名单和人员分工发给许愿,有大量的准备工作,想必公司未来一段又要忙翻天了。
几个附件逐个浏览过去,在一张表里看到了林一山的名字。和一众业内人士、耳熟能详的名字排列在一起,许愿连忙划动屏幕,翻看别的内容。
下午上的火车,傍晚,阳光逐渐稀薄,窗外景致变得色调简约,依稀能看到玻璃反射的自己的影子。许愿打开微信,翻了几页,发现因为许愿没互发信息,林一山的微信头像已经沉了下去。她只好在搜索栏里输入“林”,点开他的朋友圈,他朋友圈状态没几条,最近两个月什么都没有,再久远一些,转发了两条行业数据,还有一张照片,时间是午夜,角度是坐在驾驶室,照片上是半个方向盘和前挡风玻璃。色调也黑乎乎。
许愿还发现了肖劲的点赞,心想男人的友谊也真是不知所云。
南陵之行让许愿思想波动不小,想到即将回到熟悉的d市,面临熟悉的工作环境,又自我安慰,这就是旅行中的胡思乱想,回去日子还是照样过,当初的决定不会改变,当初做的努力也不应该白费。
小同事把许愿行程告诉肖劲,没过五分钟,肖总打电话来,语气很是轻松随意,背景有音乐和杯勺碰撞声,许愿估计还在应酬。
“你终于舍得回来啦!”口吻热烈,分明是吃饱喝得了。
“肖总,我明天就去上班。您说的邀请函……”
“工作的事,你明天上班来再说。你是到d市南站吧?”
“对,d市南站。”
“……几点到?”肖劲在电话里略作停顿,像在思考。
“十点半——您不必安排车接,我打车回。”
“不是特地接你。我这边刚好散场,我和小罗也要回公司那边。”小罗就是许愿部门的小同事。
电话里说好,许愿又在微信上和老耿聊了几句,老耿正在家里吃水果沙拉,生病后她晚饭不再煎炒烹炸,只吃凉拌蔬菜或水果沙拉。两人又扯几句闲话,不知不觉,火车已经飙起来,这是到站前最后的疯狂。
因为是终点站,车上的人不紧不慢地收拾行李,许愿没什么行李可收拾,收起手机,穿上外套,束起马尾,随着人流出了站。
经常出差的人,对接站地点如数家珍。检票出站时,许愿又和肖劲通了电话,再次确定了上车地点。与南陵相比,d市的夜风有那么点凛冽,许愿捂紧领口,低着头走得虎虎生风。
肖劲的车果然停在预期地点,这里尽是接站的车,还有别人从许愿身边走过。她闪身避让,毫不犹豫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肖劲这人工作上条理清晰,生活上却很粗线条。车内暖烘烘的,纸巾盒斜斜地搁着,挡位前后散乱地堆着高速费□□、纸币,停车场路灯斜照,许愿看见挡位搁着一只手,袖子挽到手肘,一副闲散姿态。
循着这手望过去,后排座位的肖劲说话了:“挺准时。”
肖劲没有专职司机,上下班都是自己开车,这位肖总生活不细致,但车子没让别人碰过,那这位司机……
许愿感受到熟悉的气场,只好别过脸去,先看肖劲。肖总喝了酒无疑,西装外套胡乱地堆在后座,衬衫也扣得不那么严谨,和前面这位一样随意。
“还说你火车可能晚点,这么一来12点前肯定到家了。”
“肖总,麻烦您和——林总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许愿只好转回头来,望向林一山的脸。“我本来想打车。”林一山刚才明明状惹无意地打量她,这会儿又迅速转过脸去。
“林总不比出租车安全啊!我今天喝酒了,只好劳驾林总。”肖劲和电话里证据一样放松,可许愿根本没听到后一句,精神全被肖总第一句滞住了。
车子驶离火车站的拥堵,路况转好,司机也参与了肖劲和许愿的闲谈。“许小姐逍遥自在地旅行,你们肖总可是忙得脚不沾地了。”
许久没听到林一山的声音,不得不警觉地应对。“是,肖总谢谢您,一定请您和小罗吃饭。”
肖劲也不客气:“涨完了工资还没请,两桩加一起,你得请一顿隆重的。”
林一山斜眼扫了一眼许愿,随手把空调调高了一点,又提了一个餐饮的名字,许愿没听过,估计是这几位常聚,开发出的新店。
聊完了吃的,车里又就即将举办的活动聊了几句,许愿隔了些日子没参与,林一山和肖劲提了几个名字,她都没听过,隐约觉得这次活动比预想的规模又大了,好像和政.府的某某一体化口号不谋而合,可能拿到了相关的政策扶持。
车上了环路,肖劲不再说话,七分睡三分醒。林一山车子开得飞快,后半程许愿也没了话题,车里安静异常。
两人认识至今,比这尴尬数倍的场面都见识过了,也都习以为常。许愿只盼着车开进小区,说上几句客套话,各自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给人看,就是开门做生意。
一定不能玻璃心。
自勉。
☆、四十四
肖劲住在离公司较近的高档小区,温泉入户,门禁森严。林一山也没问许愿意见,直接把车开到肖劲小区门口。这小区大门掩映在槐树林中,没有钢筋水泥的门楼,只有一个设计别致的保安室。值守的是位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站姿笔挺,言语有度,虽然拦住了车,却丝毫没有冒犯的意味。
隔着夜色,许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早听说肖劲住在本城数一数二的小区里,想不到小区的保安都如此赏心悦目。
几句话把肖劲也说醒了,这位保安也八百玲珑得很,肖劲与他也有七分熟,打了照面就放行了。
肖劲下了车,把西装外套搭在肩上,敲了下林一山那侧的窗户,交待了句什么,“把许愿安全送达”之类的意思,转身走了。
林一山隔着窗看着,懒得回他,俩人象征性地告了别,下一站是许愿家。
肖劲家和许愿家离得不远,出门时没看见那位军官一样的保安,车拐出小区,林一山就问:“你看什么?”
“嗯?”许愿收回目光,她的确在看刚才保安站过的位置。
“我问你看什么!进门时没看够?”
“没。”鉴于与林一山很久没碰面,人家又是大半夜接站,许愿不能落井下石。
“南陵很暖和了吧?”林一山又扫许愿一眼,车里暖和,她把外套拉链解开了。“你这衣服不挡风。”
前一晚,许愿还翻看他的朋友圈,当时对此人的种种牵念,都是遥远的,实在没想到,24小时内,她就和他并排坐在一起。饶是二人间隔着那么多别扭、说过那么多狠话、摆着那么多不可能,许愿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她想起南陵卯山遇到的那位拜谒的老人,盘算着为数不多的两次出行,遭遇同一个陌生人的概率,又想起老耿,想起孟姨和她女儿,一些事与他有关,一些事与他无关,在许愿心里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模糊的感觉,她觉得亏欠,亏欠林一山。
怀着歉意,又表达不出。林一山的意外出现,又让她觉得该说些什么,但是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弥补这种亏欠……总之是几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堵得许愿说不出话来。
“舒意快生了。”许愿换了话题。
“下个月吗?”
“预产期5月下旬。”
“他状态挺好,前几天于兴去看过他。”
“你见过于兴了?”许愿并不意外,于兴跟林一山向来沟通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