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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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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下方的嬴政当没事人的临窗看书,像是夹在诗词里的剪影,清隽无比。

    白桃还在磨牙,磨完后她仔细咂摸他这句话,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很野?

    她很想问河狸郑国,毕竟同是妖精,审美大抵相同。

    但是郑国还在吃牢饭,她又将狐狸眼转向屋脊上的鬼麟雀蛇,喉咙咕噜一下,无声的问道:我野吗?

    鬼麟雀蛇都是石头和颜料造就的,哪能吭声给她回答?

    越看越不爽,越看越烦躁。

    白桃干脆一爪子扇过去。

    烦死了!

    临近阒夜,她学着咸阳城的贵女们几番端庄着仪态蹲坐着看月亮,但越看月亮越像只抻着脖子引诱狐狸的大盘鸡。

    算了算了,不学了。

    自我放弃一通,白桃直接去旁边树林里扯几片芭蕉叶,再用几根树枝给自己搭个遮风避雨的小屋,趴在屋脊上仔细感受着嬴政的心跳迷迷糊糊的睡去。

    翌日一早,雄鸡打鸣,白桃在树屋下四仰八叉的伸个懒腰,睁着眼把芭蕉叶扒拉开。

    没想到一醒来就看到沉闷的夏风吹起苍苍茫茫的红雾,天地万物宛如一片崩腾的红海,怪异的让人心跳。

    再低头看,本来从这里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宫殿绵绵,甚至无垠的江山河海,现在一片片的全部消失,十丈之外的能见度极其之低。

    地狱,血海。

    预感不秒,白桃赶紧把芭蕉叶全部拿开。

    有震耳发聩的敲锣打鼓声和尖尖的嗓音从远处传来:“不好了,不好了,红雾乍起,大凶之兆!”

    “不好了,不好了,红雾乍起,大凶之兆!”

    *

    几个穿着祭服的祭司带着面具,梳着油头细辫,两手摇着铜铃,光脚踩着通红的木炭围绕着篝火正在嗡嗡嗡的走着天罡八步。

    嬴政坐在上位,冷凝的眉眼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占卜的如何?”吕不韦问道。

    主祭司不语,将黢黑的木炭踩的火星乱冒,“红雾已出,并非寻常灾变,预示着秦国来年有大凶大恶之政!”

    “啪!”

    秦王未曾表态,在旁的昌平君芈启拍案而起,他是楚国王子,母亲是嬴政太爷爷之女,现在在秦国入仕,是大了嬴政十几岁的表叔。

    更是此次雍城加冠的家长,是以得以相随。

    他跳起来指着祭司鼻子骂道:“确定加冠的吉日是你们,说大凶之兆也是你们,何以自相矛盾,现在只知道呜哩嚷嚷的跳大绳,几头生猪,逮着什么糠就敢乱吃,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们的头。”

    “昌平君饶命!”

    “昌平君饶命!”

    “这是天启,我等不敢假传天意。”祭祀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吕不韦见芈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秦王,全然没有一点楚国贵族风度,他笑了笑道,“昌平君,稍安勿躁,坐下罢。”

    哼了声,昌平君一撩衣袍,倒竖着眉头坐下。

    吕不韦对着一众惶惶然心不安的宗室说道:“不过就是红雾,以往刮风下雪冰雹,也没见得要如何,正如土弊则草木不长,水烦则鱼鳖不大,这些都是事物的通晓变化,各位还请后日准时莅临秦王的冠礼。”

    “这”

    “丞相言之有理啊。”

    一干宗室之人纷纷这番言论点醒,对于吕不韦的魄力他们是臣服的,“丞相所言极是,不过就是红雾而已,自大秦六世以来,蹉跎跌宕,荧惑守心都不怕,我们现在还怕个鸟,秦王的冠礼不能误!”

    “对,不能误!”

    “绝对不能误!”

    宗室和国相的商谈,已经习惯性的忘却那个王座上的秦王,直到芈启大大咧咧的说了句,“不过就这红雾,到底也不是个事啊,这种乱象,如何能行冠礼?”

    秦人虽说粗犷阔达,但是终究是敬畏天地,敬畏神明。

    有人出主意道,“不如,请几个民间俳优,以傩面祭神?也好祛秽辟邪,为秦王的加冠向上苍祈求福气。”

    “对啊,不如酬神,酬神多加庇佑大秦,就算不成,也是庇佑雍城,庇佑秦王。”

    傩面,就是酬神。

    是凡人带上银饰面具,与神明的交流,和天地的对话,起始殷商,直到周朝才有完备的礼制,到现在都还在一路延续下来。

    嬴政手指搭在座上,在众人的视线中,下颌一抬:“允。”

    从始至终,他才开口说出这一个字。

    到底是遵循《吕氏春秋》的君行令还是臣行意,还是遵循法家的,虚静无事,以暗见疵,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

    吕不韦在心里长叹一声。

    这小子啊,长大了越发的难驯。

    不消多久,就该到了他们君臣,师生之间见真章的时候了。

    不会太久的。

    议事完毕,众人退散。

    吕不韦却久久不动,他抬起眼皮去看主座上的小子,嬴政敛着锐利的眸光,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冷意,如长在身上的冷刺。

    他几次三番的吞吐的想上前,最终作罢。

    到底是生疏了,政解的对立,回不到夤夜饮酒的从前。

    他满心滋味,走出殿时,后面本想攀谈的官吏竟觉察出这位安定三朝,和先王历经风风雨雨的老人,身形终究佝偻了。

    有人上前道:“丞相,万一这红雾吃吃不退散,这君上的冠礼不延迟怎么办?”

    又有人道:“丞相大人,这红雾的征兆,的确是出乎寻常啊,君上的冠礼,也不能急这一时半刻是不是?”

    “是啊,是啊。”几个高山冠连连点头。

    吕不韦负着手,薄薄的眼皮一压,“君上下令,自是心有定论。”言闭后,他萧瑟的走进了红雾里,再也没有回头,“如滔滔大水,难以收回啊。”

    “这不是丞相。”

    高山冠们在红雾中仰着脑袋去望,却只能看出同僚隐约的轮廓。

    这一刻的感觉,约莫像已经是准备好明日的到来,可当真正的明日到来时,对昨日的存在还是有一脚踏空的怅然。

    他们将大袍展开,卸下所有的官场酬酢,像往昔一样:“丞相,明断。”

    丞相,明断。

    这是他们对吕不韦为官几十载,在这末路时刻,依旧是打心底的敬仰和尊重。

    雕镂的檐角上,白桃甩着三条大尾巴在看他们讲话,边看边啃着从嬴政屋里顺过来的烧鸡。

    等一群高山冠都走远后,白桃再咂摸了一下刚才在殿内悄咪咪躲起听到的话:“咿?政哥哥要找民间俳优跳傩面舞?”

    这明显就是嫪毐那只蛇妖捣的鬼,他们一群凡人能行吗。

    还不如,她个狐狸精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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