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山脉连绵,与望云峰比邻的一座小山名为苍山,白虎帮盘踞在此十多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顽瘤般难以剿除。七年前甚至绑架了时任知州大人家不满十岁的幼女,讨要万两赎金,最终将其虐待致死,可谓猖獗之极。
而那位知州大人受此打击一蹶不振,一夜之间白了头。此后姜寅接任,不遗余力出兵围剿,终于将其剿灭,夷陵这些年才得以太平无事。何曾想竟有余孽存活了下来。
姜寅熟谙此处地形,临行前已经画好详尽地图,交于带头的青衣剑客,带领一队人马先行上山。萧嘉宥冲在队伍前列,昔日眉眼间和风般的温柔被悲怒取代,手持一把圆战刀,与青衣剑客一起率先杀上了苍山。
一路竟见到几块已经种下春麦的庄稼地,而快要抵达白虎帮所居寨子时,竟然碰上一个穿灰色粗衣的男人挑着一担水走向一片菜地,远远瞧见一帮人马冲过来,大惊失色,扔下扁担拔腿便跑。萧嘉宥当即纵马冲上去,挥刀抵在他咽喉上:“站住!”
“大侠饶命!”灰衣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什么都没做,不要杀我!”
“做贼心虚!”萧嘉宥更加坚信了当日拦路打劫的便是他们,眼睛赤红,面色冷如鬼煞,“带我去找你们帮主,敢耍花样我立刻宰了你!”
“不敢不敢!”
有人带路更要快捷几分,萧嘉宥等人很快便到了白虎帮破败萧索的寨子前,他神色肃然地看着身旁剑客:“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救艾艾,你带人去围捕,务必抓到所有人,一个都不能逃!”
剑客点头,挥手叫上人手,踹开寨门冲了进去。
萧嘉宥骤然反手将刀鞘掷出,堪堪将趁他不备打算逃跑的灰衣男砸翻在地。他跳下马,走上前当胸一脚踩下去,将刀尖抵在灰衣男额间眉心处,厉声问:“你们绑来的姑娘在哪里?”
“什么姑娘,我不知道啊!”灰衣男哭着求饶,“大侠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寨子里已经传来混乱打斗之声。不论这人是装蒜,还是作为一个小喽啰真的不知道,萧嘉宥已经没有耐心再同他耗下去,狠狠朝他踹了一脚,急匆匆进入寨子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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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大事不好!”黑熊从姜艾那里逼问到了准确答案,正与义父、二叔、三叔等人商讨下一步如何行动,便听到一阵嚷嚷声,一个小兄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惊慌失措道:“姜大人带人攻山了!”
屋内四人脸色俱是一凝,二当家起身,递给他一杯茶道:“你先喘口气,把话说清楚。”
当日行动时故意留下了白虎帮的线索,姜寅没道理这么快便查到他们身上来。
那位小兄弟感恩戴德地接过二当家亲自递的水,捧在手中却没敢喝,呼哧呼哧把气喘匀了,立刻道:“就是咱们那个知州,姜大人,带了数百官兵和江湖人士,这会儿已经打到苍山上了!”
二当家立时松了口气:“冲着白虎帮来的。”
小兄弟猛点头,又道:“不过有大批人在这周围四处搜寻,有人不知怎么进了一线天,中了我们的陷阱。”
除了通往西山的那条捷径外,一线天乃是进入望云峰必经的一道关卡,设有机关,外人轻易进不来,但并非万无一失。
“白虎帮这次必定要被一网打尽了。”三当家快意道,“那帮畜生,含鸟狲猢,早该他娘的千刀万剐。”
二当家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莫高兴太早。要不是当初他们帮主被黑熊割断手筋脚筋成了废人,白虎帮何至于没落至此,这些年在我们威胁之下才不敢向外透露,如今走投无路,难保不会泄露出去。再者姜寅这次必定是为了营救他女儿,剿了白虎帮找不到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生疑,恐怕很快便会猜到我们的存在。”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只能把那小娘子还回去咯?”三当家怏怏道,“你又怎么知道她回去了会不会将我们的模样全都画下来,最好再给她爹指着路,亲自来灭了我们。”
没人接茬,他哼了声又道:“我看她心眼可多着呢,女人可是比白虎帮那些畜生要难搞多了。你瞧瞧老四,在外头吆五喝六人模狗样的,家里居然让他婆娘做主;还有老五,成天惦记着村里那个寡妇,一辈子攒了那么点家底,全让人骗走了,被人卖了还乐颠颠地给人数银子呢。”
说着忽然在黑熊肩上拍了一拍,揶揄笑道:“黑熊啊,依我看这事还得靠你。女人其实也简单,跟谁睡了心就是谁的,有的喜欢玩忠贞不屈,其实多睡几次就成了……”
好好地谈着正经事,不知怎么就从严肃的话题扯到了这事上。黑熊乜了他一眼,没搭理。
段洪发怒,一拍桌子斥道:“胡言乱语!”
三当家在大哥面前一向不敢放肆,立刻讪讪住了嘴。
一旁来报信的小兄弟一脸呆滞,被段大当家这一喝才猛地回神,缩了缩脖子。二当家摆手让他先回去,继续道:“姜寅那边怕是不好糊弄,大哥您看?”
段洪将目光投向黑熊,显然是将这事交给他处理的意思。
而黑熊似乎也已经有了主意,不咸不淡道:“他要找女儿,给他一个便是。”
……
曾经令乡民闻风丧胆的白虎帮早已今非昔比,当年帮派被剿灭,有几个漏网之鱼在苍山上苟且偷生无声无息存活下来,加上之后走投无路前来投奔的乌合之众,共计四十余人,却没一个厉害角色。姜寅的人没费什么功夫便将所有人都抓了起来,五花大绑丢在院子里。
姜寅负手而立,疲惫不堪的脸上只剩不安和焦灼。这些人拒不承认曾拦路打劫掳走艾艾,只能等待嘉宥那边的结果了。
“大人冤枉啊!”现任帮主是个只会些花拳绣腿的怂货,哭天抢地道:“我们早就金盆洗手不做土匪了,自己种地吃粮食,不偷不抢,不信您看下面那些地,都是我们自己种的!”
姜寅愈加烦躁,摆手让人把这些张鬼哭狼嚎的嘴都堵上,这才得了片刻清净。
瞧见萧嘉宥带人过来时,姜寅立刻亲自迎上去,难掩急切道:“找到艾艾了吗?”萧嘉宥颓丧摇头,姜寅一滞,脸上现出灰败之色。
萧嘉宥却猛地冲向被绑着的十几个土匪,抓住为首帮主的衣领,歇斯底里大喊道:“说!你到底把艾艾藏到哪儿了!”有人上前来拦,被他大力推开,接着一拳将呜呜挣扎的帮主打得侧翻在地,发泄般愤恨地拳打脚踢,一边大吼着,“你说啊!”
姜寅没有阻拦,依然站在刚才的地方没有动,眼睛越过破倒的院墙,望向苍茫幽深的山谷。
艾艾,你究竟在哪里?
帮主在暴打之下昏死过去,萧嘉宥终于停下手,脱力似的跪了下去,沾满了血的手掌撑在地上,低着头,眼泪滚落下来,跌入尘土。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有人高呼着“大人”,一路奔跑着冲了进来。
正是曾在出云阁当值多日的姜府护卫,到姜寅跟前单膝跪下,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俯首沉痛道:“大人,小姐的尸体,找到了……”
第21章21
萧嘉宥六岁时父亲获封郡王,举家迁至夷陵,他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姜艾。当然,严格来说,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姜艾彼时刚刚度过三周岁生辰,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并不懂得什么。萧嘉宥见她第一眼便喜欢,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份喜爱只增不减。
他们相识十二年了,他以为,还会一起度过一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明明满心欢喜地来娶她,为什么转眼间,他最爱的小姑娘,他想要倾尽一生来宠爱的人,变成了面前一具面目模糊的冰冷尸体。
他们还没有拜堂呢。他心心念念那么久,还没来得及抱一抱她。
“艾艾……”萧嘉宥嗓子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颤抖地将手伸过去,碰了碰“她”的手。掌心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他一怔,小心地掰开已经僵硬的手指,赫然露出一块细腻通透的玉佩。
——是他送给她的那块。透水白独山玉,虎头纹样,他贴身佩戴多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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