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开口道:“何兴怀才待了一个礼拜,按理来说,不会观察到我们的事……但我猜不出来,谁做了传话筒。”
她低头看着地毯,还有踩在地毯上的鞋子:“不是我想在公司遮掩,假如我是总经理,或者部门总监,或者待了好几年,我一定会光明正大。”
徐白的话点到即止。
谢平川却深谙她的意思。
他道:“无论你公不公布,都会有人说闲话。”
谢平川的回答出乎徐白的预料。
她双手搭上他的肩膀,继续剖析道:“谢总监,你不在乎别人说你的八卦吗?”
徐白印象中的谢平川,从小到大站在云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但是今天,谢平川退掉了光环,表现得像个宽容的商人:“如果讨论八卦,算是一种错误,我们至少要开除一半的员工。”
他坐在黑色的沙发上,面前还有一个玻璃杯。杯中只有纯净水,符合他多年来的习惯。
谢平川端起杯子道:“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怎么堵住别人的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认同这句话。”
他毫无保留地兜售经验:“对于公司而言,你的能力更重要,在正常的工作环境里,如果你不可替代,保持合理的交际圈,没必要关注所有人的评价。”
徐白郑重地“嗯”了一声。
她的确听了进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更喜欢谢平川了,毕竟他这么善解人意,可不就是惹人欢喜?徐白不过脑子问了一句:“哥哥,何兴怀骂我的话,也是表达自己的意见吗?”
“他不一样,”谢平川放下杯子,竟然立刻改口,人身攻击道,“他没有存在的意义。”
这话说得扎心。
徐白却认为何兴怀受之无愧。
当天下午三点半,徐白从谢平川办公室出来,心底好像松了一块石头。谢平川一路跟进电梯,亲自把徐白送到五楼——虽然他的时间很紧张,下午还要去董事会。
他们在办公室外分别。
约等于变相承认了。
谢平川的身影消失后,等待已久的叶经理出现了。
“徐白,我看过你的邮件,也接到主管通知了。”叶经理一如既往,戴着一副金框眼镜,他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一只手放进外套兜里,另一只手用来推门,好让徐白在此时进来。
室内的氛围与平常不同。
窗外的大雨依然在下,雨点淅淅沥沥,带着冷风刮过的轻响,还有写字楼外的大街上,那些汽车的车轮碾过水沟的呼啦声。
组内的同事们,大部分还在专注工作——比如赵安然和宋佳琪,还有一小部分,不知所谓地四处张望,旁观今天的戏剧场面。
何兴怀站在他的位置上,低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他们部门的主管十分客气,下午约谈了何兴怀之后,还给他泡了一杯热咖啡,表面上也是客客气气,让何兴怀不要有心理负担。
何兴怀满心以为,主管要听他解释。
如果现实的残酷有声音,那他当时已经振聋发聩。主管根本不听过程,谈来谈去,只有一个言外之意:你不适合公司文化,也不胜任现在的工作,请你离开,祝你好运。
原本就在实习期,连转正的机会都没有。
主管连时间都不想浪费,能给何兴怀泡一杯咖啡,自觉已是仁至义尽。
何兴怀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我通知了叶经理,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那句“收拾一下东西”,基本就等于“你早点滚吧”。
早前何兴怀也听说过it企业,比如偷偷刷几盒月饼,当天就被开除的公司。他本以为恒夏倡导“以人为本”,会和那些公司不同,结果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越想越气。
办公桌边,还摆着铁艺花篮,里面装满香根鸢尾。
对面的同事道:“这花蛮好看的,你都带走吗?”
那名同事出于感怀,还安慰了一句:“走出恒夏集团,天地仍然广阔,你法语那么好,祝你前途似锦。”
另一边有人接话道:“是啊,再回巴黎也行呢。”
何兴怀进组没几日,口头禅就是——“我在法国巴黎的时候。”
别人眼中的法国巴黎,是馆藏万千的卢浮宫,是纸醉金迷的红磨坊,是塞纳河畔的圣母院,是繁华如锦的香榭丽舍大街。
但对何兴怀而言,巴黎也是与人合租的、十几平方米的小公寓,是贫民区里拦路打劫的阿拉伯人,是一贯纵容犯罪的宽松法律,是表面不明显、内心深藏着的种族歧视。
出国就像围城,有些事,只有出去了才知道。言辞难以形容,除非亲身体会。
他在巴黎的公司混不下去,拜托了一圈熟人,苦苦等待了很久,才得到了恒夏的机会。
何兴怀没有继续收拾,他转过头看向了徐白。
不远处,赵安然起身,抱着文件走近:“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他仿佛很了解何兴怀的性格,手里拿了一张超市购物卡。
赵安然把购物卡给他:“兴怀,就当饯别礼了。”
有些时候,小恩小惠比想象中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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