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站在船头看,忽然又有两个大汉驭着一艘小船驶来对着他们大喊了一声:“郑知府可在?”
“我在这里。”
“请跟我来,”两个大汉说着,驭船继续驶向南边。
女儿在对方手中,郑朗只好指挥着船跟在这艘小船后面兜来兜去。
天渐渐暗了,兜了好几个小时,若不是带了一个熟悉这块地域的衙役过来,郑朗都不知道让他们带着转到何处邡旦对方的用意很简单,派了两个陌生人这个不难,从明州或者越州,甚至从对岸秀州找两个人过来人海茫茫,自己如何去查?
转了这么久,一看自己有没有带其他的船过来,二也是等天稍黑,便于逃离。
心思还是很慎密的。
终于到了地头。
这艘小船终于在一艘尖长形的钓漕船前停下,船只也不大但这种瘦长形的船型,以及两桅精巧的主副帆,足以让它在速度上胜过郑朗船只的两倍。可是船上的人很古怪,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人,全部戴着罗,是好听的说法,也就是罗帘子,唐朝或者唐朝以前大家闺秀出门时戴的面纱,有厚有薄让这十几个人改了一改就象一个蒙面。
郑朗也不急,看着两人驭着小船来到船边与其中一个蒙面人低声说了几句,两人复又过来,对郑朗说道:“郑知府,我们要的人呢?”
“我的女儿呢?”
郑朗的声音大,对面那艘钓漕船上的人也听到了,其中一人对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声,两人下去,一会儿将郑苹抱了出来,小孩子小,才两周多一点,看到郑朗哇哇地哭,大声喊道:“爹爹。
在郑家中,郑朗对女儿最看重,甚至都超过了崔娴,看到女儿在那名大汉怀中挣扎,心中刀绞。但越在这时候,他越沉住了气,平静地对衙役吩咐了一声:“将人犯拖上来。”
犯人带到甲板上。
郑朗又问道:“我们如何换人?”
两名大汉其中一名打了一个手势,那艘船上又放下一艘小木筏子,道:“小的这艘船带人回去,你派人过来驭小筏子带人过来,中间换人。”
“依你。”
两名大汉分了分,一名驭小船,一名将木筏子拖了过来。
天渐渐更暗了,海上也起了风,浪头很大,看着这个小木筏子颠来覆去,郑朗皱了皱眉头。不过没有办法,派了王直与另一名水性与船性都好的衙役下去驾驶小筏子,将这个小筏子拖到船边,将几个人犯放了下去,这时候就能看到谁是对方的同伙了。三个小吏,两个盐贩子脸上全部浮现出笑容。郑朗很不悦地说道:“别要忘记了你们还有家人。”
其中一个小吏道:“郑知府是好官,不会因此为难我们的家人。”
郑朗无言以对,看着王直与张衙役小心的控制着小木筏子,向两船中间驶去。对方看到郑朗很“遵守承诺”也将郑苹放了下来,递到其中一名大汉手中。
两艘小艘在中间会合在一起,也大大方方的将郑苹交到王直手中。此时王直武艺再好也没有用,这艘小筏子操作已是不易,随时都会有翻艘的可能,若有变故,肯定会连累郑苹。
对方船上的人才大声喊道:“郑知府,我们也迫于无奈,得罪则个。以后只要郑知府在杭州一天,我们就不会再卖si盐了。”
郑朗关切地看着海面之上,对方说什么,他没有在意。
是做一个表态,民不与官斗,就是此人有些背景,也不愿意公然与朝廷为敌。但事情闹到这地步,你们再改邪归正,也来不及了。
王直接着郑苹,犹豫了一下,但看了看汹涌澎湃的波涛,又摇了摇头。
他这个举动,也让对方看出来,道:“此处无风也有浪,是我们刻意选的地点既然换人,还望差哥守诺则个。”
那就带人回来吧,看着最后一个人犯被拉上了小艘,王直只好与衙役抱着郑苹小心翼翼地将木筏驶回来,攀上了船。对方也回到了大船边上,但巨变陡起,船上的两个陌生人先爬上了大船,后面几个犯人绳索未解开,还在大声喊,让他们解绳子。
郑朗说道:“不好冲过去。”
可是对面船上十几人同时拿出十几把弓,搭起了箭矢,向小船上射去。正中的大汉说道:“郑知府,还望原谅。我们换了人,可你不好向朝廷交待,我们替你解决。”
不是换人,而是杀人灭口。
说了,这艘船迅速向东驶去哪一带地形更复杂,郑朗捂着郑苹的眼睛道:“将尸体抬上来吧。”
凶手不人道,他不能不人道尽管他们也是死刑犯,但未必处死之前,终是几条鲜活的人命。
又叹了一口气,道:“更多的人家破人亡”
这一闹,案子更不能小。
卷的人越多,处决的人会越多,每一个人被处死,或者被杀害,意味着一户人家的破裂。而原因恰是因为自己一个无心之举
他喜欢的仅是调济,给更多贫困百姓生路若这种调济以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为代价,他终是不喜,尽管对方是si盐贩子。
其他人不知道他的心理,钱塘查主薄担心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不能真向朝廷谎报事实。
郑朗迟疑了好一会儿,又叹息了一声,道:“将旗子放下来吧。”
“喏”两个衙役将那面杭郑大旗了下来,还是没有想到其他,人都换回来了,还挂着旗子有何用。
郑朗又说道:“继续追下去。”
说着,抱着郑苹进了艘中,哄着郑苹乐,这两天将郑苹吓坏了,但她终是小,不知事看到熟悉的父亲,又哄了一哄,一会传出银铃船的笑声。
查主薄不解地跟了进来,道:“我们追不上”
不能再追,是徒劳无功,而且天马上变要黑下来,在这复杂的海面上追来追去,更容易出事。
郑朗说道:“无妨,我还安排了船”
“什么时候?”查主薄惊奇地从船门口看着海面,海面上还有船,只是几艘小渔船,并没有其他动静。
“不用看,马上就会过来,”郑朗话音刚落,四艘渔船从远处扑了上来,船是渔船,可上面站着许多士兵,并且船临时做了改修,在船舷上多设了好几个橹耳,此时所有橹耳上皆架着长橹,又有禁兵拼命地在摇橹,使得四艘船象离弦的箭,飞一样的向刚才那艘船上追过去。
见到查主薄不解,郑朗淡淡地说道:“昨天我得知女儿被架走后,很恼火。但在审案时,慢慢清醒。韩知县与吕知县抓人时很突然,可是屡次审问皆是无果,其中也用了严刑,可在招供中为什么没有提到一些关健的人?”
不出这趟子事,这个案子看似也能了结,有盐的出处,贩盐的人,庇护的官吏,可是出现这事,证明还有幕后的人。这个不招供略有些古怪了。
有好几人,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不怕死的,看到刚才最后的样子没有,几人见到自己有救,居然不顾自家的家人,脸上全部露出开心的笑意。说明他们也怕死,也留恋生命。
但郑朗昨天也说过同样的话,若举报出来,可保你不死。活罪难免的,然而郑朗的话是何等的信用?
查主薄已经明白郑朗的意思,道:“郑知府,你是说有牢房的差衙送了口信进去。”
“是啊,只要说几句,你们家人我替你照顾了,若是招,官府也未必抓住我,或者敢不敢抓我,那时候你的家人包括你在内,一个也不想好死,甚至对他们说,我会想办法营救你们出来。”说到这里脸上讥讽地一笑。
此时的杭州,恐怕就是曹皇后的家人过来,若是胡作非为,也会弄得灰头灰脸。这几名小官吏与盐贩子却不知道,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还是有些本事的,继续说道:“因此他们不招供,我们都是不酷吏,不会用酷刑。其实何苦,本来这件案子我就想从轻处理的,拖一拖,让两位知县兴趣减弱下去。大案化小,小案化无,尽量少死几个人,少有几家家破人亡”
叹息一声:“就连si盐,对以前的si盐,我也不想过问可没有想到事情变成这个结果但是已经出来了,我只好继续想下去。这等于是同官府公然对抗,有几人有这胆量?”
查主薄默然,以前也有豪强与官府对抗,但大家心中有数的,适可而止,不可能去绑架官员的家人。看一看范仲淹得罪了多少人,有没有人敢动范仲淹的家人。这一例,远比si盐更严重。si盐闹到京城,若有人保护,向皇帝求求情,还能饶过一命,可犯了此事,谁敢求?
后果他不知道,继续听郑朗说下去:“他不想我知道他的身份,更不想我女儿会有什么不测,这几年虽不才,我还略有些名声,若有了不测,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抚摸着郑苹的秀发,又说道:“因此,他必须换人。但那个艺人是不是他们的同党,我也不好说,有可能是,有可能是他派了人注意,正好是一个巧合,于是从奶娘手中抢走了我女儿。可在什么地方换?在岸上,无论哪里,他都不敢保证十分安全。在钱塘江,同样不能保证安全。”
毫无疑问,只有舟山群岛。并且就是知道,在这一千多个岛屿里寻找十几个人,上哪里找去?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些安排,让吕知县调了四艘船,一百名禁兵,上船后一边驭船,一边对船舶进行一些改动,加了橹耳,不过橹耳外面又加了弧木,对橹耳进行掩饰。然后来到海口处,士兵伏于艘里,外面的士兵装扮成渔民。今天我的船来了,挂了旗,那就是让他们辨认的。并且我刻意选了一艘速度不快的船,不是让对方放心,而是有充分的时间,让我们四艘船,伪做成渔船跟上。”
“又不能跟得太近,不然对方会发现,但又不能跟丢下来,必须时刻脱离我们视线,这时候我们船上的旗子就是一个辨认标志?但在杭州城又不好挂,主事的人会看到,他的心思更缜密,到了大海不同,多是手下或者替死鬼,这才到了粟港才挂,”查主薄恍然大悟,问道。
“正是,不然这半天转下来,即便做了伪装,我们的船也让他们发现了。”郑朗话音刚了,四艘船已经在王原的率领下,冲了过去,紧紧的将那艘船围了起来。
夜色来临,浪花更大,郑朗觉得自己这艘近百吨的船舶象一片柳叶,在浪山中忽上忽下的也吊了上去。
查主薄站在船头上,盯着前方,心中也在叹息,是为隐在后面的那个人叹息,为什么这样的知府来到杭州,还要象以前那样胡作非为呢?
夜风更大,碰在两边的礁石上,卷起了十堆雪,万堆雪。!。